剧院陷入一种神秘的深红色调。序曲逐渐响起,修道院的僧侣正唱着关于"弑君者"的预言,特蕾莎突然抓紧了扶手。
安珀看到索菲大公夫人的扇子停顿了一瞬,而斐迪南大公则意味深长地望向特蕾莎隆起的腹部。
“您不舒服吗?"安珀俯身询问特蕾莎。
大公夫人摇摇头,但她的指尖已经掐进了天鹅绒扶手:“我只是、孩子踢得厉害……“她的话被一段突然高亢的唱段打断一一舞台上,假德米特里正在煽动民众造反。
“皇冠的重量,会让佩戴者窒息,"斐迪南大公轻声哼唱着台上的歌词,目光却落在奥托大公身上,“多么发人深省的台词,不是吗?"③奥托大公没有说话,只静静地“观赏"着歌剧,唯有紧握的手指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在接下来的整场演出中,特蕾莎始终挺直腰背。只有在最黑暗的唱段时,安珀才能感觉到她不断地调整着呼吸。
安珀忍不住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夫人,您真的不需要离场吗?"她再次低声询问。特蕾莎摇摇头,唇角扬起倔强的弧度:“安珀,你记住,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女人,绝不会在敌人面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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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里斯·戈都诺夫》最后的悲怆和弦在剧院内消散,水晶吊灯重新亮。奥托大公立马扶起踉跄的妻子,朝着斐迪南大公夫妇微微欠身:“感谢您的盛情邀请,不过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去休息了。”斐迪南大公抚摸着精心修剪的八字胡:“着什么急啊,你们还没用过晚餐吧,我让施密特精心烹制了晚餐,一起用一些吧。”“是啊,”索菲大公夫人第一次开口了,她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特蕾莎显怀的腹部,“亲爱的特蕾莎,你现在需要补充营养。施密特御厨是陛下给的赏赐,你不会拒绝吧。”
“这是我的荣幸。"特蕾莎行了个简单的屈膝礼。大
镀金的宴会厅内,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照得纤毫毕现,气氛倒是比看歌剧时缓和不少。
斐迪南大公摇晃着红酒杯,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最近在匈牙利猎场的收获,他的妻子索菲安静地坐在一旁,切割着盘中几乎未动的牛排。“听说特蕾莎胃口不好,陛下专程派遣了施密特主厨过来,"斐迪南大公突然话音一转,“他不但厨艺精湛,而且通晓不少国家的菜谱,可不是一般厨娘能比的。”
一般厨娘安珀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他说今晚特意给大家准备了一道稀罕物。“斐迪南大公拍了拍手,侍者们立即撤走了所有餐盘。
厚重的双开门被推开,施密特主厨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尊贵的殿下们,"他行了一个夸张到近乎滑稽的鞠躬礼,“请允许我为您呈现这道来自神秘东方的珍馐。"他故意拖长了那个陌生的词汇,仿佛在炫耀一个艰涩的咒语。
施密特继续夸夸其谈:“这种神奇的食材来自遥远的东方,它由最普通的大豆幻化而成,需要经过浸泡、研磨、煮沸等十八道工序…”他每说一个步骤就竖起一根手指,不像一名厨师,反而活像个说书先生,但斐迪南大公却听得津津有味。
安珀一愣,下意识与路易斯对视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错愕和淡淡的…荒诞。
当那个镀银餐盘盖被揭开时,安珀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蒸腾的热气中现出一座似乳酪雕琢的“雪山",上面淋着黑松露酱汁,四周装饰着金箔,像极了暴发户的审美。
还真是豆腐!
只是这种浮夸的摆盘,与豆腐本身的清雅气质格格不入。“我们改了原始配方,用鸡汤代替了清水,“施密特得意地宣布,“还加入了鹅肝酱增加风味…
特蕾莎突然捂住嘴,脸色煞白。一晚上歌剧的折磨,加上餐盘中鹅肝黑松露鸡汤豆腐的浓烈荤腥味,让她好不容易恢复的胃口再次翻涌。“夫、夫人……“贴身侍女玛莎惊慌地上前,却被特蕾莎抬手制止。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施密特主厨举着银勺僵在原地,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完全褪去。斐迪南大公的八字胡微微颤动,似乎隐隐有些恼怒。就在这时,一个小插曲打破了僵局。
“伯父!"维克多清脆的童声突然打破凝滞的空气。他从椅子上跳下来,举着叉子跑到斐迪南大公夫妇面前:“安珀做的豆腐比这个看起来好吃多了,您应该尝尝真正的美味!”
孩童无心心的话语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斐迪南大公的脸色彻底由红转青,他怎么也想不通,今晚本该让施密特大展身手,然后让奥托一家接受,一切顺理成章才对。
到底哪里出现问题了?
奥托大公适时起身,手杖在地毯上轻叩:“看来小儿的口味与大哥不同。”他温和的语气下藏着锋芒,“不过既然特蕾莎不适,我们恐怕要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