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是他刚刚才认下的好友。
谢仪是他亲自带进宫来的,谢仪是谢父亲自送到他手里来的。
谢仪是被他牵连的,是他害了谢仪。
不可以,谢仪绝对不可以被阉掉。
燕枝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小声道:“请陛下……把我阉掉……”
他做出选择,萧篡反倒更加恼怒,厉声反问:“你以为朕不会动你?”
“没有……”燕枝垂下眼睛,泪珠落在萧篡的手背上。
反正他一直待在宫里。
反正陛下总说要把他阉掉。
反正……反正他的东西没什么用。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谢仪保住,不能让他被自己连累。
就在这时,谢仪也终于反应过来,忙道:“请陛下明鉴,草民与燕枝公子……”
“好,好得很。”萧篡还是不理会他,对着燕枝气极反笑,“为了护着他,你都打定主意,要去做小太监了。好一对苦命鸳鸯,好一个情深义重。”
萧篡双手钳着燕枝的肩膀,几乎要把他揉碎。
“燕枝,你真以为朕说要把你阉了,是榻上跟你逗乐?你真以为朕宠着你,不敢动你?”
下一刻,他反手抱住燕枝的腰,直接把他扛到肩上,大步朝宫道尽头走去。
脚步踏过,他故意把地上的糖糕踩得粉碎。
燕枝没有再反抗,乖顺地趴在他的肩上。
没关系的,把他阉掉没关系的,只要陛下放过谢仪就好……
可紧跟着,他就听见陛下命令道:“把谢仪拖去净身房。”
燕枝倏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回头看他:“陛下……”
萧篡没有理他,绷着脸,一言不发,大步往前走。
“陛下答应过我的!”燕枝终于发现不对劲,开始挣扎,“陛下答应过我,不动谢公子的……”
萧篡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扛着他的手,牢牢将他按住。
*
“陛下答应过我的!陛下不能言而无信!陛下……”
燕枝一路挣扎,一路质问,却都没有回应。
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一声:“萧篡!”
萧篡脚步一顿,转头看他。
燕枝扑腾着双脚,用手揪他的衣裳,用拳头打他的后背:“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的……不要阉了谢仪,不要阉掉他……求你了……”
随行宫人不敢多看,都在远处躲避。
萧篡扛着他,抬脚迈上净身房的石阶。
来到净身房门前,萧篡一脚踹开大门,扛着他,穿过阴冷潮湿的走廊,穿过一个个狭窄黑暗的隔间。
一进这里,燕枝连哭声都小了。
他害怕。
他在八岁的时候,就来过这个地方。
他害怕……他害怕……
来到走廊尽头,最后一个房间前,萧篡同样一脚踹开门,把燕枝丢了进去。
燕枝摔在干草堆上,但很快又爬起来,朝外面跑去。
可是这个时候,萧篡已经把房门关上了。
“陛下!”
燕枝双手拍在房门上,用尽所有力气,大喊一声。
“陛下!陛下!”
他哭着,拍打着房门,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是奴的错,奴不该贪吃……但是谢公子真的是无辜的……奴再也不贪吃了,奴再也不吃奶油泡芙了,奴再也不吃糖糕了……”
他哭了许久,外面也没有任何回应。
大概是陛下已经走了。
“奴再也不吃奶糖了……”
“再也不喝牛乳了……”
“再也不吃饼干了……”
燕枝一边喃喃念着,一边没了力气,蹲下身来,抱着双腿。
“我再也不吃东西了,我什么都不吃了,再也不吃了……”
他坐在地上,房间里一片黑暗,角落里,似乎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古怪响动。
他在八岁的时候就来过这里,他知道小太监净身的规矩。
净身之前,人会被关在石头垒成的隔间里。
隔间没有窗子,连墙缝都用布条塞住。
隔间里一片漆黑,听不见任何外面的声音,也不会给吃的喝的,就把他关在隔间里,封闭五感,颠倒日夜。
等过个四五日,人饿得没力气了,饿得快死了,行刑人就把他从房间里拖出去,扒掉裤子,咔嚓一刀。
这样血不会流得太多,混混沌沌的,也不会觉得太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八岁的燕枝曾经就被丢在行刑台上,即将行刑的时候,是陛下从天而降,把他救了下来。
可是这回,也是陛下把他丢了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枝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终于不再发抖。
他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小声说话,自己安慰自己,自己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的,已经来过一次了,已经很熟悉了。”
“反正……反正宫里人人都这样,我……我留着也没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黑爬起来,准备找个角落靠着坐,节省一点力气。
“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别害怕……燕枝,别害怕……”
燕枝就是长在宫墙墙角的野草,在太极殿能活,在北凉山能活,在净身房也一样能活。
他坚强又勇敢,顽强又坚韧。
*
燕枝在净身房里自言自语的时候,萧篡就站在隔间外面。
萧篡靠在墙上,面容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表情。
但是他死死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燕枝听见的、以为是老鼠的声音,其实是他握着拳头发出来的。
燕枝这个蠢货,他怎么敢?
让他去迎接选秀中人,他怎么敢和谢仪拉拉扯扯?
让他给捡回来的幼狼起名字,他怎么敢用谢仪送他的糖糕起名字?
让他在自己和谢仪中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