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租一家铺子。两个人摆摊回来,路过大酒楼的时候,还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再给我十年,把这家店也盘下来卖糕点!”“我赞成!”
“左边这家盘下来放柴,右边这家盘下来放面,好得很!”日子就这样一日一日,慢慢悠悠地淌过去。只是…
要是没有一条疯狗,总躲在角落里盯着他看,那就更好了。燕枝讨厌这样。
讨厌被人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讨厌被野兽在暗中窥伺。萧篡的目光越来越紧,萧篡的气息越来越重,萧篡的存在越来越明显。燕枝想和从前一样,走到他面前,大声命令他走。可是每当他鼓起勇气,要这样做的时候,都会有客人来买糕,把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打散。
算了,燕枝想,他们都在大街上。
他喜欢在哪儿摆摊,萧篡管不着。
萧篡喜欢躲在巷子里,他也管不着。
燕枝心里憋着一口气,不再去想萧篡,只是越发认真地卖糕,越发认真地招呼客人。
萧篡从前说,他离了自己,去到外面,活都活不下去。不管是玩笑,还是真的,他都想做给萧篡看,他离开了萧篡,一样能过得很好!
做卖糕的小贩,未必不如做皇帝的侍从!
这日傍晚,燕枝和往常一样,卖完糕,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燕枝一下一下地挥着鞭子,赶着驴车,离开集市。今日他们准备的糕有点儿多,还新上了糍粑,所以卖得迟了点。日头渐渐落山,燕枝打着哈欠,慢慢悠悠地回家去。好累,回去瘫在榻上,搂着糖糕,让楚鱼给他捏肩捶腿,端茶倒水。他昨日跟楚鱼说,想吃煎肉饼,楚鱼当时说他嘴巴太叼,没过年没过节的,吃点小咸菜算了,吃什么煎肉饼。
但是燕枝清楚,楚鱼就是嘴硬心软。
他肯定会做的。
这样想着,燕枝仿佛已经闻到了肉饼的香气,越发振作起来,朝家的方向赶去。
眼看着前面就是家,燕枝把驴车赶进狭窄的小巷里。就在这时,两三个酒气冲天的泼皮无赖,站都站不稳,从巷子里走出来。几个泼皮看见占满巷子的驴车,抬起头,又看见坐在车上的燕枝,朝他吹了声口哨,语调轻佻。
“卖糕的小郎君回来了?”
“今日卖了多少?”
燕枝掩了掩鼻子,加紧赶着,想要离开。
可这群破皮偏偏不让,摇摇晃晃地挡在巷子里,就是不让他过。燕枝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磨牙,又像是有人攥紧了拳头。燕枝板起脸,冷声道:“劳驾让让。”
“诶,就不让。”
“你卖糕一日赚多少钱啊?千里迢迢地从南边过来,不如直接去卖身,我还认识一些门路…”
话还没完,燕枝伸手探向驴车底下,摸出又大又重的秤砣,站起身来,狠狠地砸在离自己最近的破皮的头上,砸他个头破血流!“阿!”
这个时候,他身后的人冲了出来,一个黑影猛扑上前,将两个泼皮瑞飞出去。
与此同时,楚鱼正巧带着糖糕,出来接他。“燕枝!怎么了?”
“糖糕!”
燕枝来不及多说,只是一边砸,一边大喊:“咬!一个都别放过!”下一瞬,糖糕接收到命令,迈开步子,飞扑上前,对准一个泼皮的腿就是吭哧一囗。
“阿一一”
“救命啊!有狼!有狼!”
泼皮看见这么大的狗,眼前一黑,叫声越发凄惨。被糖糕咬了一口的泼皮,来不及求饶,更来不及提醒同伴,拖着伤腿就跑了。
人群之中,萧篡杀红了眼,揪着两个泼皮的衣领,重重地就把他们往墙上摔。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
这是他珍而重之的燕枝,他们怎么敢这样欺负他?!萧篡几乎把他们砸晕过去,结果一松手,他们马上又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跑远了。
燕枝站在驴车上,抓着手里的秤砣,静静地望着他,思索着该不该给他也来一下。
直到巷子里安静下来,萧篡察觉到燕枝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这才回过神来,猛地转身。
他鬓发散乱,眼睛猩红,活像是个疯子。
两两对望之间,万籁俱寂。
糖糕追赶着所有泼皮,给他们一人来了一口,回身看见这儿竞然还有一个,一个起跳,猛扑上前一一
燕枝大喊一声:"糖糕!”
萧篡站在原地,不动如山,只是低头看向挂在自己腿上的狼。尖锐的狼牙刺穿萧篡的皮肉,他不觉得疼。他只是在想,六年了,连糖糕都不认得他了,见他就咬。那燕枝呢?
燕枝是不是……早已经忘记他了?
原来比仇恨还让他恐惧的,是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