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做不到示弱,只有硬撑着那点并不敞亮的自尊,跟他沉默以对得耗下去。
恍惚过了半个世纪那样久。
最终,还是屈历洲先开口,打破彼此间僵持不下的沉默。“所以在你心里,岑卓比我重要。”
“也比我们的婚姻重要。”
他口吻郁郁沉冷,没了方才的偏执,也不见平素的温和。他像是认清了什么一般,尾音下压,忽略真实存在心头的那滴泪,情绪归寂至平静无波,陈述自己的理解,
“你为了他,就是可以这样轻易把′离婚'两个字挂在嘴边。”屈历洲自嘲般淡凉挑唇,眸里却不着色半分笑意。转身离开前,他只扔下一句:“游夏,你不明白我。”“但如果你真的决定好,我就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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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架吵完,游夏并没有觉得有多畅快。
明明事实上,她就是为了和屈历洲大吵一架来的。但也许是太过于冲动了,不欢而散之后,她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放肆输出的激情,也没有像她从小到大百战百胜的痛快淋漓。她这样的脾气性格,吵架只为了达成目的和赢,而赢是为了发泄不爽。除此之外,她从来不思考吵架的意义。
可她这次竟然破天荒开始反思。
她怀疑自己找屈历洲吵架,是不是真的正确?总之她很烦躁。
短期内把岑卓调回来是不大可能了,只能暂且搁置。同时她也坚决拒绝了新的副组长的调任申请。在项目进行期间,花精力和新工作伙伴磨合,她宁愿自己多干点活。
没有了岑卓的处处周全的帮助,她也不放心心别人来接手他的工作,只能事事亲力亲为。
一连几天,她都全天候守在【环仕】本部施工现场。没那么多时间考虑其他的,几乎和工人们同时上下班,不怕脏和累,把自己当成半个监理,另半个算是包工头。
这天午休,她招呼工人们停工后,自己也随后走到廊桥上,掸去身上灰尘稍作休息。
在这里不像在家里,饮□口致还有专人布菜。也不像酒店高级套房,200道菜品无限量供应,餐单还每天不重样。
游夏端着统一订购的快餐,蹲到没人处打算随便凑合一下。打开塑料饭盒,她用一次性筷子挑拣细数:“小炒肉、油焖大虾、狮子头和两份蔬菜……还不错。”
她自言自语夹起一块青椒放入口中,开始今天的午餐。不是有句话说,饿了吃什么都香吗?
为什么她这么饿,饭菜的味道也不赖,但就是有种食之无味的感觉呢?她忽然间想起屈历洲生病那晚,她坐在他房间吃的那顿丰盛的外卖。她在猛猛炫饭,他笑看不语。
现在回忆起来,竞然有种出奇的安宁无忧虑。尤其是,在和屈历洲连日冷战的,当下。
不知道算不算冷战,事实上是比从前交流更少了。没办法,胃口不好也得吃饱,她需要充沛的力气来面对工作。360°环绕全景落地玻璃廊桥是A塔的外层走廊,是环仕盖楼的原始设计,既能保证基础隔温又十分美观。
在她正对面,全透明的景观直梯镶嵌在廊桥外,像是戒指上的一颗璀璨珍钻。
偏偏,偏偏在她勉强自己大口吃饭,把腮帮子填得鼓鼓囊囊,又再次往嘴里压进一块肉,艰难咀嚼的时候,这座电梯从上层缓慢地降落下来。游夏愣了。
因为是观光透明梯,速度也不快,她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乘客,成片的,都穿着高定商务装,个个气质脱俗非富即贵。有几位游夏眼熟,是环仕的管理层,另外几位欣赏远外景色的生面孔,应该是环仕客户或者合作方。
最扎眼的,是人群中心簇拥鹤立的那个男人。屈历洲。
他身高出挑,气质也卓然出众,着色低调,在一群精致的都市精英中却是最惹人注目的存在。
纯黑素款西装剪裁简俐如刀,银质领带夹在灯下溅出冷星,温润笑意勾在唇角,颔首聆听着身旁人言语,压低的眸光却疏淡如隔雾看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那样。
游夏心里竞升起一丝怪异惶惑的情绪。
对比之下,蹲在走廊上吃盒饭的女人,就显得潦草多了。一件纯棉白汗衫只为方便干活,上面已经被灰尘蹭出斑驳,耐脏的灰色修身弹力喇叭裤,更显得整个人雾蒙蒙的。
最抢眼的,应该是她头上那顶“小红帽",安全帽扣带在鼓起的腮帮上勒出印痕,长发随意斜挽在后脑。
干练得像一次能扛十袋水泥的工地女战士。凭她绝对出挑的美貌,她理应、且确实从来没有为穿着打扮窘迫过。此刻居然有一些,不希望被他看到。
电梯好慢,赶紧过去吧。
她在心底不断和他彼此对比。
里面是一个干净柔和似阳春白雪的男人,外面是他灰头土脸的老婆。怎么比怎么丢脸。
可恰在这时,屈历洲似有所感抬眼,目光穿透玻璃厢门,向她投来清冷一瞥。
对视上的那一秒,他周身的人影自动模糊成光斑,化作他们中间一条沉默流淌的界河。
她的视域中心,只有他平寂无波的眼眸。
他的眼光没有异样,寡淡得惊人,交集不过半秒就移开视线,连睫毛都没有为她颤动分毫。
电梯沉降消失离去。
其实只有几秒,像将游夏架在火上煎熬,度秒如年。屈历洲一眼都不愿意多看她的样子……
好烦!
怎么办?这男人好像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