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腕骨滚落在榻上,泅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江与安的视线渐渐发沉,耳边仿佛又响起周元窈幼时的笑声,脆生生的,像檐角的铜铃。
“哥哥,你看这芙蓉开得多好……”
他想抬手去抓那声音,指尖却软得抬不起来。意识弥散的前一刻,门“吱呀"被推开,一道影子逆光站在门口,裙裾扫过地面的声响很轻,却想有什么重物重重敲在他心上似的。“蠢货。”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出现,江与安费力地睁眼看去,周元窈正站在榻前,手里攥着块白帕,指节绷得发白。
白帕裹上伤口的瞬间,力道重得发疼。
江与安低低咳了声,血沫子沾在唇角:“你……怎么来了?”周元窈没说话,只埋头替他包扎,帕子上很快渗出血来,红得刺目。她忽然抬手,狠狠抹过他的嘴角,动作又急又重,像在泄愤。“谁准你死的?“她声音哑得厉害,“江与安,你的命是我南国的,没我的话,阎王爷也不敢收!”
江与安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忽然笑了,笑得牵扯了伤口,疼得倒抽冷气:“殿下不是说……我的血脏么?”
“脏也得留着。“周元窈猛地松开手,站起身时带起一阵风,“下月九日,你得活着去观礼。”
她背对着他,声音硬邦邦的,“亲眼看着我嫁给别人,才算还了你当年欠我的。”
脚步声往门口去,江与安忽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元·……这声称呼太轻,像怕惊碎了什么,周元窈的脚步顿住,却没回头。外面传来一声极冷的嘱咐声“我说过,看好他,别让他死了。”周元窈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江与安才缓缓闭上眼。榻边的白帕还留着她指尖的凉意,混着血的腥气,竟生出些奇异的暖意来。武士推门进来时,见他腕上的帕子已被血浸.透,忙不迭要去传大夫,却被他抬手按住,“不必。”
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殿下既说了要我活着,便死不了。”武士愣了愣,终究还是退了出去,只在门外多守了两个人。江与安望着帐顶,忽然想起那年周元窈过生辰,他寻遍全城才找到一株重瓣芙蓉。
她见了,雀跃得像只小雀儿,非要拉着他在花下对弈,输了的人要替赢的人描眉。
那时他故意让了她三子,却在她执眉笔凑近时,偏头躲开,惹得她气鼓鼓地用胭脂在他额上画了只王.八。
而另一边,周元窈正在女帝宫中坐着。
一旁坐着的,还有丞相与她的小儿子。
是下个月就要成为她的正君的人。
丞相公子名云霁,之所以有个酷似中原的名字,是因为他的父君是中原人,丞相不宥于姓氏,便随着他的意,将儿子的姓定为云。小公子长相干净,瞳眸清澈,眸底碎星,仿佛是个从未经世事的孩子。“霁儿以后就要与元儿度过一生了,朕第一次见你,你还在襁褓,这一转眼,都要成婚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女帝唏嘘道。“朕为你们小两口添了点东西,日后用得着,大婚的事朕也吩咐人细细打点,应当不会有差错,你们就等着做新娘、新郎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