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五十四章
天色微亮,隐隐约约照出内里纠缠的人影。柳眉蹙,青丝落,臂弯压得香肩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祁清宴抬手拂过她额间,将黏腻在脸颊的发拨到一旁。祁泠不想动,脑袋往下靠,随意找个地方窝起来,眼睛仿若垂着重物,只一阖,眼前便昏沉起来。初识情滋味,一回囫囵吞枣,之后每次细细品味,令人险些沉溺其中,不知疲惫。
掌中青丝缠绕,声音透着一股饕足和满意,“不去沐浴了?”还是要去的,祁泠抬了抬手指,又垂落床上,想着缓缓再去。察觉周身一轻,是被他抱起来了。索性由他抱着去,她没来得思索等会儿沐浴时的难堪,就沉沉睡了过去。
曦光明晃晃地照进来,一伸腿就是酸累的乏痛,疼得人一颤,随即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沉睡着的面容,两只手紧紧环在她腰际。祁泠伸手过去,打算挪开他的手。抬袖时发现外面罩着宽大的衣衫,愣怔片刻才想起后来她根本没了印象,那便是他穿的。他眼皮忽而动了动,祁泠下意识闭上双眼,动作也放轻,缩回手。下意识要躲着他。
祁清宴起身,已比寻常起晚太多,天色大亮,将近晌午,皆因昨晚胡闹的太晚。想起她,只余满心爱怜,稍俯身轻轻吻她额头。祁泠根本不动,大手扶着她面庞,拇指一点点摩挲,还没整理的衣衫凌乱。听他呼吸又重了几分,她整个心都提起来,在嗓子眼里扑通扑通地跳。她已经知晓了此事不像她想的那般简单,昨晚她再三哀求,到了又困又累时才结束,现下不想再来一次。
幸好,他披上外衣,转身出去了。
祁泠悬着的心放下来,可也闭着眼睛等了一会,防着他再回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又歇了一会儿,才缓过些许疲累劲头。外间静悄悄的,时而听得几声鸟鸣,她素手扯开帘帐,唤着:“……银盘?”声音嘶哑,听得她一愣,随后心中暗恨祁清宴不知节制,翻来覆去折腾她。银盘就住在旁边的屋子。她已养成习惯,要是祁清宴同祁泠一起住,她便每早上悄悄等着。看祁清宴走了,她再进里面等去。今日她等得尤为久,听到祁泠唤她,忙端着有些凉的水入内,一脚跨过门槛,“娘子,身子有何不适?怎今日睡到……手中端着盥洗所需的物件全砸在地上,水溅落一地。声响大得祁泠强扶着起身,目光望过去,银盘心直口快,但不是举止莽撞之人,“怎么了?”银盘惊得喊了一嗓子,来不及顾脚下的物件,脚步极快踩着水,走到榻边,同祁泠说话声音急得不行,“娘子,你脖子一定是三郎君欺负你,他不会打娘子了吧!我们快、快回建业去!”
“我没事,银盘,“祁泠咽了咽嗓子,又耻于开口解释,遂先道:“拿镜子过来我看看。”
昏黄的铜镜映的人影不甚清晰,但也能看出脖颈处的红紫痕迹。祁泠扯高外衣,遮住,推开铜镜,“银盘,我真的无事……恐怕昨晚吃错东西,太痒了,用指甲划出来的痕迹。”
“真的吗,娘子,我看着不像啊……“银盘十分狐疑,听祁泠的话感觉不对,探头同时伸手过去,打算仔细看看。
祁泠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好了,好银盘,我昨晚睡得不好,身子好乏,备水扶我去沐浴吧。”
银盘将信将疑地答应了。
沐浴时,祁泠寻个由头让银盘出去等着,她舀着略烫水浇在身上,直到水温和起来。
指尖划过水面,泛起荡漾的涟漪,她垂头可见痕迹遍布全身,胸前一片尤甚,瞧着都有几分吓人,昨晚旖旎记忆重回,她羞耻难安,脸颊发烫。她往下沉,水没过下颌,在水中闭了会儿气。会水也不怕,停了几十息,她从水中站起来,净室内崭新的潮湿沁鼻。没什么大不了的,祁泠想着。
到了如今,贞洁对她而言,没什么用处,注定守不住,还不如早早脱身。细致洗过一遍,她擦干水珠,将里衣穿得严严实实,才出去。银盘手拿外衣,祁泠接过来披着,侧倚在美人榻上。银盘用沾了香料的梳子梳着她的湿漉漉的发,她则闭目养神。
银盘仔细地梳着,香料淡雅的花香味渐渐弥漫开来。外面传来脚步声,一抬头见祁清宴站在门外,她手一抖,祁清宴抬手挥了挥,让她出去。
银盘看向祁泠,希望动静能将祁泠唤醒,但祁泠闭着眼,实在太过困倦,没能发觉。
她只好将梳子放在一旁,走出去时,竞有种做错事的心虚感,总觉害了娘子。
祁清宴拿起玉梳,由发根梳到发梢,将头发分成一缕缕,依次梳好,他仔仔细细,动作认真而轻缓。
银盘梳过的地方他也重新梳一遍,余光之中是她安静的睡颜,他内心也格外宁静,不需要考虑任何事。
祁泠一睁眼,昨晚记忆太深刻,仅靠着一只手就认清来人,她惊得要起身,他却按下她的肩膀,“不急,再躺一会儿。”她便没动,这回是怎么也睡不着的,满头青丝由祁清宴他摆弄,时而挽起,时而重新梳顺。
他又拿起梳妆台上的玉簪,片刻后,扶正她的脑袋,拿过铜镜给她看,“好了。”
镜中女子发髻高梳,虽然样式简单,但已经足够整齐。祁泠侧头看他,她自己都梳不好。
只是他将所有发都盘起来,俨然是已成亲的妇人发髻。祁泠遂干脆道:“我不喜欢。”
祁清宴拿出玉簪,青丝散了她满肩,他梳顺后,重新盘着,声音平和:“幼时我什么都好奇,见仆妇给母亲梳发,看几遍记在心中。之后去了外祖父家,与长辈都不亲近。遇见你之前,未有交好的女子,其余发髻样式都不会。”等他又折腾一阵,一直未给她看。祁泠主动看向镜中,乱糟糟的发髻,依稀能看出是她从前常挽的样式。只是盘的太差,她一动脑袋,顶上散了一半。“还是让银盘为你梳罢。”祁清宴仔细瞧了会儿,还是没明白,也放弃了。“嗯。"祁泠抬手,将发都拢到一侧去,扬声唤了银盘来。“可想吃什么,今日无事,我们一同用膳。“祁清宴问。祁泠道:“清淡些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