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昏黄的光晕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神矢刚从附近的超市采购归来,手里提着装有食材的购物袋,踏着松软的积雪缓步前行。
路过一家熟悉的音像店时,他习惯性地停下脚步,隔着凝结着水汽的玻璃橱窗,浏览着最近新上架的专辑封面,想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歌手。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继续前行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让他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的身影。
纷飞的雪花中,那个男人正从街道对面走来。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黑色长风衣,银色的长发融入雪夜中。他叼着一支燃着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像是唯一的亮色,周身散发着与雪夜融为一体的冷冽气息。
神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巨大的恐惧瞬间浸透四肢百骸。但他早已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多年的演艺训练和长期的心理建设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压制住了转身逃跑的冲动。神矢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地进入了“如月光司"的状态。他的步伐保持着经过精心心调整的节奏,带着学生特有的随意与松散,与“神矢苍介"惯有的轻巧稳定截然不同。
眼神平淡地掠过迎面走来的危险人物,带着一丝对寒冷天气恰到好处的不耐,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或闪烁。
他甚至早已更换了日常使用的香水,此刻身上散发的是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气味,彻底模糊掉了自身原本可能被辨识的气息。所有这一切精心的准备,都是为了应对眼前这万分之一概率却真实发生的险境。
几步之遥,擦肩而过。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对方身上熟悉的烟草与硝烟混合的气息,短暂地侵袭了神矢的感官,让他胃部一阵不受控制的紧缩。就在交错而过的刹那,琴酒的脚步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若有所感,猛地侧过头,凌厉如刀锋的绿色瞳孔,锁定了身旁这个刚刚走过的、穿着深色羽绒服、围着围巾的青年。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五官、气质、穿着,没有任何一处能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叠。…没见过。
琴酒的眉头蹙起,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心头那一掠而过的、微妙而异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明明哪里都不一样。
那个从他掌心逃脱的人,他动用了大量资源,搜寻了太久,却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即便是组织,也逐渐无法容忍他持续投入如此多精力去追捕一个经过评估“毫无价值”、甚至可能连组织存在都不知道的"小角色”。只是他的执念却与日俱增。
那双眼睛,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突兀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反复思考那个毫无逻辑可言的问题:为什么?
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突兀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救了他,又因为一个在他看来愚蠢透顶的报警电话,被他抓回;最后,竟能在他眼皮底下,策划并完成了一场堪称完美的逃脱。
然后,彻底消失,干净得如同一个幻觉。
仿佛那段囚禁与对抗,都只是他漫长血腥生涯中一段失真的插曲。可就是让他无法忘怀,无法放手。
琴酒收回视线,将烟蒂扔在积雪上,用鞋尖碾灭,继续向前走去,高大的身影很快融入纷飞的雪幕与夜色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神矢维持着原有的步调,继续向前走着,没有回头。雪花落在他微颤的睫毛上,融化成冰冷的水珠从眼角滑落。直到转过街角,确认那道令人窒息的视线彻底消失,他才缓缓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雪,还在无声地下着。
将方才擦肩而过时留下的脚印一一覆盖。这一场原本应该惊心动魄的偶遇,就这样被掩埋在这个平静的冬夜之下。他不知道这场逃亡何时才是尽头,也不知道下一次狭路相逢会是何时。也许有一天,当积雪消融,当春天来临,这个故事才能改写,他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而在雪幕的另一端,琴酒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那个陌生人身上的某种熟悉感,让他莫名地想起那个消失已久的人。这种在意让他感到烦躁,却又无法忽视。
他点燃了一支新的香烟,在弥漫的烟雾中眯起眼睛,仿佛这样就能看清心中那个模糊的影子。
夜色深沉,雪落无声。
新生的"如月光司"与往昔的"神矢苍介",都将继续在这条明暗交织的道路上,谨慎地走下去。
而东京的冬夜还很长。
长到足以改变一些事,也长到足以让一些人,在命运的岔路口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