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来何等惶恐。当初母皇在位时琅琊王氏便独霸掌权,之后便是袁氏,现如今你们谢氏也步步紧逼!”
一阵寒风掠过,卷起谢鹤澜额前的碎发,冰凉的风顺着衣领钻入脖颈,激得他微微战栗。
“所以这便是你毒杀凤君的理由?将他的孩子过继给我,以此制衡袁谢两家?”
“我们陈郡谢氏,自入世以来,始终矜矜业业,辅佐皇室,无一不竭尽忠志诚。我自始自终相信,我的母亲依然怀着那颗热忱的赤子之心。”“是吗?”
姬昭讥笑一番,“可是朕听闻,在谢廷玉养伤这段期间,汝南袁氏的三郎君时常登门拜访,美其名曰是为其诊治,说不定没过多久,朕就能收到来自你们两家的红帖。你们袁谢两家,要是幕后达成什么,朕也未可知啊。”“不过是少年之间的爱慕罢了,陛下也要插手么?”“好啊。”
姬昭任由手中的锦袍委顿在地,冷眼相睨,“朕便如你所愿。”见到天子怒容未消,随行众人皆垂首屏息。待那明黄袍角消失在廊角,才有宫侍怯怯绕至柱后。
宫侍瞧见谢鹤澜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地上零落着几支发簪,只默默拾起外袍与簪子,为他披上衣物,搀扶着往最近的更衣室去,期间不敢多言一句。谢鹤澜用帕子拭去唇角晕开的口脂,命宫侍取来粉盒。待挽好发髻重整妆容,方回到宴席。此时姬昭早已归座,那鲜卑郎君也已退回本席。他下意识望向某处桌席,只见几个少年正嬉笑围坐,不知在热闹地争论什么。
原本在另一席的王兰之与王栖梧也已过来,同谢廷玉等人坐在一处。“快快快!到谢二了!你可不许赖账啊!”崔元瑛大声嚷嚷,将案几上的竹筒推到谢廷玉面前。她们如今玩的叫做筹令,每个人在竹签写下要求,且轮流抽签,抽中者须按签文行事。
谢廷玉举起签筒轻晃,掉出一枚竹签。拾起一看,上书舞剑一曲。她叹了一声,“我最常用的是刀。剑细易折,真正上阵的时候,远不如横刀横扫来得痛快。”
“我不管。你既抽中了就得照做。”
崔元瑛立时向宫人讨来一柄装饰用的佩剑。剑鞘镶珠嵌玉,萦着一条绛色丝带,虽寒光凛凛却未开刃,更多是作腰间佩饰之用。谢廷玉脱去披在身上的狐裘,接过长剑,随手挽了个剑花,正欲来到众人跟前舞一曲时,一道"且慢"拦住她的脚步。众人循声看去,见姬怜施施然起身,望着谢廷玉道,“既要舞剑,岂可无丝竹相和?我愿为小谢大人抚琴一曲。”
崔元瑛暗自腹诽:你看看,你看看,当初被韩娘子纠缠得连琴都摔了,如今谢廷玉要舞剑,却主动请缨。谢廷玉,姬怜,你们二人到底在作甚?!谢二,当初在城郊庄子里的那人是不是当真就是姬怜?此等想法犹如海啸一般,在她心里头翻涌着。姬怜撩袍坐下,将古琴置于膝上,指腹从岳山拨至龙龈,泻出一串清越流泉之音。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再扭头各就其位。谢廷玉执剑而立,待琴音流转几个调子,她忽将佩剑向上抛起。寒光闪过时精准握住剑柄,挥动间丝带翩飞,剑鞘被她轻巧一踢,稳稳落在旁处。姬怜拨动琴弦,一曲西江月潺潺流出,此曲前调欢快悠扬间带着几分缱绻柔情。
谢廷玉屈膝矮身,手腕轻转,剑划圆弧,随即脚下生劲,凌空翻身飞跃,剑尖直刺而下,旋身再斜挑而出,一勾一抹,一挑一刺,宛若长风卷空,绛色丝带随她一招一式翻飞于空。
起初只是她们几人驻足观望,不多时,周遭原本交谈的宾客也渐渐禁声,目光皆被那一袭身影牵引。有眼色的见御座上的姬昭也投来视线,连忙让出一条空隙,使远处之人也能将那一幕尽收眼底。剑招刚柔并济,疾徐有致。
待曲调陡然转急,滴滴答答的音符自指间迸发,如骤雨敲檐,密不透风。谢廷玉的身形陡然变得凌厉,手腕翻折间剑随身走,足尖点地旋身而起,凌空一甩,那柄剑锋犹如闪电一般地直直飞向姬怜。围观着的众人惊呼。
姬怜抬眸,神色却半点不慌,指腹飞快拂弦,曲调骤然一顿,忽而又急转直下,连珠叩响。瞳孔里倒映的剑刃在距离他眉心不过六七寸的地方,猛然停住谢廷玉手掌一翻,缠绕着那条丝带,将剑收回,轻若游龙,以绸驭剑划出数道银弧,剑势凌厉之气令人叹为观止。
曲调渐收,点点滴滴如珠落玉盘。
终音袅袅散去时,谢廷玉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利落收势。转身负剑于背,青松般的脊梁挺立在宫灯昏黄的光晕里。
“好!好!好!”
围观者中,不知是谁先带头高喝三声,紧接着全场人都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掌声此起彼伏,如雷滚动,久久不息。“哎哎哎!既是一同表演,合该一同谢幕才是!"崔元瑛起哄。谢廷玉俯身拾起剑鞘,手腕轻转,利落还剑入鞘。姬怜捧着古琴与她并肩而立,二人同时向众人微躬身致礼。
席间已有人窃窃私语,“这位小谢都尉与帝卿站在一处,倒似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啊,是啊,方才琴剑合鸣,当真珠联璧合。”一旁忽有人眉头紧锁,猛地扭头,厉声驳斥,“胡闹!谢都尉乃司戎府要职,日后出征御敌少不了她。众人皆知尚帝卿者不可任朝职,这可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规矩不可破,此等话休要再提!”“阿……桓将军,是下官失言。”
“还请桓将军恕罪。”
姬怜紧抿着唇,贝齿轻咬下唇内侧的软肉,将心底翻涌的雀跃死死压住。他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又扫了眼立于身侧的谢廷玉。这是他第一次能以这般明正大的身份,与谢廷玉并肩站在世人眼前,与往日那些偷偷摸摸的私会截然不同。
啪啪掌声响起。
姬怜回身,见姬昭鼓着掌走来,众人纷纷让道。谢鹤澜默然跟在后头。心里头霎时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与姬昭虽为一母所生,关系却向来疏远。这位皇姐于他而言,无非是会逼着他以皇室身份应付社交场面的存在,其余时候交集寥寥。
姬昭负手含笑,“朕闻谢卿此前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