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户部,刚转过通往主事房的回廊,就瞧见夏原吉正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站在廊下的石阶上,眉头微蹙地核对着什么。
“夏大哥。”朱英喊了声。
夏原吉抬头见是他,连忙收起账册,拱手笑道:“老弟,怎么得空来户部了?”
朱英侧身与他并肩走在廊下。
他将朱元璋命他与朱允坟暂任巡查御史、核查京城四十座粮仓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夏原吉听完,微微一惊:“陛下让你们查京仓?这恐怕不只是磨练你们这么简单。”
“夏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京仓有问题?”朱英连忙追问。
他虽知道此次巡查是考验,却没往坏处方向想,毕竟京仓是大明关系重大,谁敢在这上面动手脚?夏原吉叹了口气,伸手拉着朱英走到廊柱后,避开过往的吏员,才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我最近在核对粮册,总觉得有些账目对不上。可我只是个主事,没有证据的事,也不能乱说。”
“你跟我说说京仓情况。”朱英大惊。
夏原吉眉头紧皱,沉思了下道:
“京仓的水比你想的深。里头分了军仓和官俸仓,军仓是兵部和户部共管,调粮需两军部侍郎和户部尚书共同签字;官俸仓虽归户部直管,可都察院的御史也有权随时巡查。按说层层监管,不该出问题,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是没查出具体的端倪。”
朱英拧了拧眉,他原以为只是查账核对、熟悉实务,如今听夏原吉这么一说,这京仓巡查竞还藏着风险。
“照这么说,我只能一座仓一座仓仔细查,从粮源到分发,每一笔都得扒开了看。”他眼底闪过锐利。既然陛下把这事交给他,无论里头有什么猫腻,都得查个水落石出。
“我与你一道去。”夏原吉立刻接话,“我是户部主事,按规制本就可协助巡查御史核查仓务。有我在,既能帮你对照账册,也能及时协调仓内的吏员,省得你处处碰壁。”
朱英心中一暖,夏原吉向来务实可靠,有他同行,无疑是多了个助力。
“如此甚好,那就多谢夏大哥了。”他拱手。
两人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人:“这不是朱大人吗?今日怎么有空来户部?”
来人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正是户部侍郎郭桓。
“郭侍郎。”朱英连忙拱手回礼,语气客气,“今日来户部,是找赵尚书。不知郭侍郎可见到赵尚书?郭桓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恢复了笑容:“赵尚书刚去文华殿见太子殿下了,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朱大人若是不着急,不如随我进大堂稍等片刻?”
朱英看了眼身旁的夏原吉,见他微微点头,便笑着应道:“那便叨扰郭侍郎了。”
说着,他与夏原吉便跟着郭桓,进了户部大堂。
东宫。
朱允蚊从坤宁宫回来,面色凝重,一进暖阁便快步走到吕本身边,躬身行了一礼。
吕本也微微躬身:“陛下今日召你,可是有新的差事?”
他是朱允炫的外祖父,又是东宫的讲官,就没讲那么多礼数。
朱允蚊缓缓点头:“陛下让我和朱英暂任巡查御史,去核查京城的四十座粮仓。”
“巡查京仓?哼,陛下这哪里是给你们差事,分明又是一场考验。”吕本冷冷道,“江宁赈灾,朱英抢了风头,这回在京城查仓,你可不能再输给他。”
朱允效脸上露出几分难色:“可外公,我对京仓的事一点儿都不熟悉啊。仓里的账目怎么核对、粮囤怎么查验,我连听都没听过,要是查不出什么结果,岂不是又要被陛下训斥?”
他自小跟着吕本读儒家典籍,学的都是“仁政礼治”的道理,对这些实务向来生疏,一想到要去跟满是粮食、账册的粮仓打交道,心里就犯怵。
吕本见他这副模样,耐着性子安抚道:“你慌什么?有外公在,还能让你吃了亏?”
“户部、兵部和都察院里头,都有咱们的人。等你查仓时,他们会暗中协助你、帮你核对账目,保准你能查出些“成果’来。”
朱允炊一听这话,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一半:“有外公安排,那就好!我还怕自己应付不来,要是让朱英先查出问题,又要被他比下去了。”
“不过,你也别太掉以轻心。”吕本话锋一转,“那朱英可不是好对付的。他跟着太子理政这些时日,性子越来越沉稳,又懂得拉拢夏原吉那样的实务官员,查仓时说不定会耍些手段。不过,我会做些安排,让他们不那么容易。”
“有劳外公了。”朱允坟一笑。
在他心里,吕本就是他的靠山,只要有外公谋划,再难的事也能迎刃而解。
吕本看着他这副依赖的模样,心里非常满意:“我再让齐德和黄子澄跟着你。齐德熟悉户部的粮册流程,黄子澄心思细,能帮你琢磨应对之策,有他们俩在,你查仓时也能更稳妥些。”
“太好了!”朱允效眼睛一亮。
他之前还怕自己在查仓时出纰漏,如今有这么多人相助,顿时觉得胜算大增。
吕本却没他这么乐观,眉头依旧皱着,语气沉重:“你别高兴得太早。陛下对朱英的重视,你又不是没看见。太子殿下也常跟人夸朱英,照这么下去,再过些时日,朱英在朝中的声望怕是要压过你了。”“我们必须尽快让朱英一败涂地,让他在陛下和太子面前失了信任,否则将来他要是成了气候,对你来说就是天大的祸患,连东宫的安稳都保不住。”
朱允炫听着这话,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冷,重重点头:“外公说得是,这次查仓,我定要让朱英栽个大跟头,绝不能让他再抢我的风头!”
就在这时,朱允通走了进来:“拜见大哥,拜见先生。”
他手里捧着一卷写好的文章,躬身行了一礼。
朱允效见他进来,瞬间收起了方才的紧张和急切,端起了大哥的架子:“允通,先生昨日让你写的《仁政论》,你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