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微一怔,方才她闻见的是火油的气味。
前世云袖楼至她死都没有起过火,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不得多想,沈疏微拽着青黛往二楼跑。
云袖楼被人泼了火油,火还是从一楼开始烧的,说明幕后的人根本就没想让楼里的人从门口出去。烧断的横梁带着火焰砸翻了桌椅板凳,缠绕在柱子横梁上的黛色幔帐一点就着,滚滚黑烟顿时充斥整个大堂。
燕语莺声的云袖楼顿时被尖叫声哭泣声充斥,间或掺着几声怒骂,人群奔走逃窜,如一群无头苍蝇。沈疏微被烟熏得眼睛刺痛,止不住往外涌眼泪。
“青黛?青黛!”
待逃至架在角落的楼梯时,沈疏微才发现身边只有紧紧跟着自己的燕儿,青黛不知何时被恐慌的人群冲散了。
一楼大堂此时已化为一片火海,沈疏微亲眼看着一个人形火球发出凄厉的惨嚎声奔逃,没走几步就扑倒在地,化作一具焦炭。
沈疏微脸色有些发白,她没看错的话这个人是从小门那里逃回来的。
看来她估算的没错,火势最大的地方恰好是那几扇进出的门。他们以为得了生天,没想到是一步直达火海炼狱。
火势起的快,这会顺着沈疏微脚下的楼梯攀沿往上,灼烫的热气扑背而来。
沈疏微眼中的场景开始扭曲,她咬牙一把拽过腿软了的燕儿,嘶哑着嗓音喊道:“上去,从二楼跳下去。”
云袖楼二楼算不得高,掉下去最多摔断胳膊腿儿,却能保全性命。
燕儿被浓烟呛得直咳嗽,正要说话,忽然间她被一股大力拉扯着甩出去,脚下腾空,天旋地转间扑在上方台阶上。
原本她所在的地方一根柱子轰然砸落,木制的楼梯被砸成两截,从中间断开。
看着那截成年人腰那么粗的柱子,燕儿心有余悸,慌忙回头去看留在原地的沈疏微,“公子!”噼里啪啦烧的作响木头声中,沈疏微半跪在楼梯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脸颊滚落。
方才拉燕儿那一下她手腕好像脱臼了,疼得厉害。
看着燕儿不顾火势竞然想回来拉自己,沈疏微咬牙抬起脸,隔着熊熊火焰望着她,嗓音嘶哑极快嘱咐,“站住,不许过来!逃出去后去城西找沈家,我叫沈疏微。”
几乎是沈疏微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身下楼梯骤然窜出股火,彻底将二人隔开。
看着彻底被火焰吞没的人影,燕儿抹了把泪,跌跌撞撞往上爬。
然而才在二楼地板上站稳,一个刺客从一间包厢内破门而出,雪亮刀刃直冲她来。
燕儿骇然瞪大眼睛,绝望闭上眼睛。
沈公子舍了性命才救下自己,竞然还是要葬送在这里吗?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倒身前响起一声闷哼。
燕儿小心睁开眼,只见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俊朗的侍卫,一身松白武袍,正曲臂抹着柳叶刀上污血。
见她看来,侍卫歪了歪脑袋,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将这里清理干净,去找太子。”
听见声音,燕儿下意识扭头,只见一身着月白色锦袍,头戴帷帽的男子从后方走来。
那人也注意到她,分明隔着层白纱,可燕儿却无端觉得自己像被毒蛇缠上。
她不由自主后退半步,撞着身后柱子。
好在那个俊朗侍卫适时开口,不高兴抱怨,“世子还要去救太子吗?让他就这么死在这里多好。”一了百了,还不是他们下的手。
赵韫斜了他一眼,乘风立马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好了,他不说话了。
看着那白袍男子朝着通往一楼的楼梯走去,燕儿浑身泄力,缓缓瘫坐在地上,惊惧交加下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乘风蹲在燕儿身前,抬起她脸咋舌,“好歹是沈姑娘赎下来的人,救吧救吧。”
“咳咳咳!”断裂的楼梯处,沈疏微伏在地上,抬袖掩住口鼻,刺鼻的烟味熏得她眼泪直下。看着四面火光冲天,竞找不出一条生路来,沈疏微苦中作乐露出个无奈笑意。
好歹这一世她救了二哥,救了沈家,若燕儿能成功逃出,大哥也有救了,她也不算重活这一遭。就是阿漾,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还有她救下的那个病秧子,要是她在这没了,只怕她头七没过就要被二哥扫地出门。
伏在炙烫的楼梯上,沈疏微呼吸渐渐急促,眼前景象开始模糊。
“又弄得这般狼狈,小姐。”轻飘飘的叹息声自头顶响起。
沈疏微挣扎着抬起头,朦胧瞧见一张轻微扭曲的清隽容颜,火光映在他漆黑眸底,他似是弯了弯眸子。她是快不行了吗?竟然开始产生幻觉了,这么大的火景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韫低头看着沈疏微唇瓣动了动似要说话,弯腰正欲听听她要说些什么,不想她头一歪昏了过去。赵韫挑了下眉。
真是脆弱啊小姐。
冰凉指尖触上温热跳动的脖颈,感受着指尖下脉搏有力地跳动,赵韫眯起眸子,片刻后猝然一笑,弯腰将人抱起来。
帷帽被他盖在沈疏微脸上,抱着人一路往上走。
迎面袭来一个刺客,手中刀光直冲面门。
赵韫抬眸扫了他一眼,身形一侧避开砍来的刀身,抬手掐住他脖颈,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弯了弯唇角。一声轻响,刺客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垂落。
赵韫松开手,看着他撞翻栏杆摔进一楼的火海里,被大火吞噬的一干二净,抬手在沈疏微袖子上擦了擦乘风这会也寻来,面上溅着血迹,眼底战意酣畅。
赵韫看了他一眼,“人呢?”
乘风眨了眨眼睛,说相声似的语调极快,“世子说的是太子么?属下已经把人救下了,这会估计已经在回宫告状的路上了。”
“刚才那个女人。”
“哦哦,那个小姑娘,属下怕打起来刀剑无眼,把她安置在安全角落了。”乘风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