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戴上了眼镜,整张脸几乎是遮得严严实实。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嗯?”
付叶清伸出手:“你拿的是祁落的衣服吗。”
江翊正在想,反正他也不熟悉我的声音,我为什么要特意变声,听到这句话手一抖,像做贼心虚一眼垂了一下眼睛:“是啊,我给她送一下衣服……怎么了。”
付叶清疑惑,眼前这个人并不像是学校里的学生,什么追求者也不至于抱着人家衣服乱跑吧,男孩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此刻涌上心头:“麻烦你了,我帮她拿过去就好了。”
麻烦我了?
江翊睁大眼睛看着他,心头一阵迷茫:“……麻烦我了?”
他回过神来,把外套往对方怀里一塞:“不麻烦,应该的。”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只听见对方礼貌一笑:“你是祁落的哥哥吗,我经常听她提到你。祁落今天现场准备的特别好,场地很大,记得过来看啊。”
江翊机械地点头,脸上的表情都快僵到没办法控制了,他甩了甩头,轻声说:“知道了,要不我们一块儿去吧。”
他一路都在想,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刚才听付叶清的语气仿佛他是祁落的熟人似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要管。不过江翊,就目前看来人家确实比你更熟悉祁落啊。
更何况人家坐拥着全市文科状元的名号,你就是个懒得出面的隐形地痞流氓。
他突然站住,旁边的付叶清却也思量着对方的身形看上去眼熟,而且祁落似乎不知道他的到来,所以这衣服也不是祁落让他去拿的。或许把对方当成一个贴心的哥哥太过于简单了,他想。不过看对方的样子,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对象,他也不想去问什么,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问的,到了大礼堂他向江翊示意家长可以坐到最后几排等待元旦晚会开始,就匆匆进了后台。
从江翊的角度恰巧能窥见后台一角,此刻祁落就站在那里,穿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整体是柔缎面料,只有领口到半臂是欧根纱材质的泡泡袖,袖口到腰间的地方或多或少的绣着一些他看不清的图案。是件还算正式的演出服,和上次比赛她穿的不是同一件,也对,上次比赛那件怕是已经被在后台的那出宋惠莲自导自演的闹剧扯得肮脏稀烂,那毕竟是祁落最痛苦的回忆之一,从那之后也没人再愿意提起。
从那天起时间也过去了将近两年,这两年里他们竟是一句话都没有好好说过。
空调在开场前半个小时终于修好了,学生家长也都陆续入场,他挑了个靠边的位子取下口罩,对着旁边的家长笑笑。志愿者走过来问他们要不要饮料,江翊接过一杯可乐,向对方点头道谢,又把人家小姑娘闹了个大红脸。
结果又有几个志愿者凑了过来,江翊坐直,竖起耳朵听她们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算听清了一句,是其中一个女生压着声音说:“我认得他!就是上天篮球赛上那个特别特别特别帅的旻城三中帅哥,打球打的特别好那个!”
江翊琢磨着难道南一的志愿者团队不换人吗,并且对自己摘掉口罩的行为表示后悔。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太恐怖了。
灯光逐渐有些晃眼,吊顶的球灯在旁侧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零零碎碎的光点。背景音乐被切了一首又一首,程煜给他发信息,说他已经在前面坐下了,问他要不要过来。
江翊说不要,会被看到。
程煜在屏幕上敲击:“等会儿就要见面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翊叹了口气。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发来信息的不再是程煜,而是那个他不想见到的名字。
严路。
付叶清和另一个女孩子担任主持人的职位,两人一起宣布了晚会正式开始之后,就留下那一个女孩儿播报第一个节目相关内容。
开场第一个节目他就听到了祁落的名字,主持人声音甜美地播报作曲作词的名字。
作曲,祁落。
作词,祁落,付叶清。
偏偏是付叶清。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可能他偏偏是和祁落不同道的那个存在。他承认自己自卑一事无成,他写不好歌词,也不能站在舞台上发光,当他看到十几个少年少女站在台上,他终于看清了站在斜后方的祁落那条绣花裙子,绣的是白鹤的图案,点缀了小小的珍珠,是条国风和现代风交织的裙子。可他同样也看清了舞台另一侧付叶清的晚礼服,深棕色的西装,领巾是米白色,同样的古典造型,同样的优秀,同样地站在聚光灯下,只有他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
就像是他能听到祁落清澈的声音,也能听到付叶清的轻声唱和,只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道相同才能并肩同行。
有时候明明只相隔数十米,却犹如隔着万水千山。他幼稚到了极致去选择把希望寄托在“回到最初的原点就可以见到她”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上,等到现在站在她面前才发现自己和她早已不是一路人,无法与她一同站在阳光之下。
他可以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也可以承诺从今以后不再踏入乱七八糟的团体,但他无法保证祁落会怎么看他。退一万步说,就算祁落不关心不在乎这些事,他惹得那一身麻烦又该如何与她相配。
严路在旻城等他回去,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严路的纠缠不休。
不仅仅是严路,还有顾思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