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
祁落实在又气又急,把杯子狠狠地搁在桌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到底喝不喝?”
江翊睁大眼睛看她,眼底闪过一丝伤心和不安的神色,又像漩涡一样转瞬间消失在浓重的雾气里。
祁落再次将杯子递到江翊手中,江翊终于乖乖将醒酒汤一饮而尽,蹙着的眉头却仍未松开,而是连着五官微微狰狞成了一团:“苦。”
祁落从杯子另一边抿了一口剩下的汤药,觉察出其中中药的成分,轻轻地勾唇一笑。她放下杯子,掏出手机,给喻铭拨电话。
“喂?”
喻铭的声音从另一侧传过来,声音飘忽不定:“怎么了?这么晚找我?”
“你现在在干什么?”祁落问道。
喻铭搁下笔,拿起手机:“写作业啊,还能干什么。”
祁落攥紧手机,抬头看了一眼薛乔旸:“你能不能来接江翊一下?他喝多了。”
“跟你一起喝?”喻铭的声音带了一丝玩味,“我出不去,上次的事把我妈吓坏了,她不可能让我半夜出门的。”
祁落叹了口气:“喻铭你是不是故意的?”
“?”
“昨天我还听沈悦说你晚上不回家九点多还一个人在外面买酸奶呢,现在十点多,你们家门禁这么巧十点?”
“那……可……能……是吧……”喻铭拖长了音,停顿了一下,祁落清晰地听到他拔开笔盖的声音。
“逗你玩的,真的不行。江翊再喝多了,被我妈知道了,路阿姨也迟早会知道的,她俩现在关系好着呢。”
“你听着,祁落,现在江翊无家可归,去他自己家和来我家都一样,他爸他妈都会知道。”
“他自己懂事,不会想让他爸妈知道这事儿的。喝酒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祁落。”
“……我知道了。”祁落呼出一口气,“我真谢谢你。”
一点儿忙都帮不到。
祁落推开房门,玄关处她留好的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下江翊虚扶着门框站好,看着祁落给他脱鞋换鞋。
祁落轻轻拽了他一下,他于是慢慢走进屋内,眯起眼睛四下打量了一番,声音小小的,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祁落家吗?”
祁落无奈,柔声道:“是呀。”
江翊站好,一只手扶着墙,居高临下地冲她蹙眉:“那你又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祁落扯了扯嘴角,忽然发现自己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喝醉了酒脑子还不太好使的家伙,只能先关上了门,沉默地转身。
没想到后面那个头发快乱成鸡窝的家伙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
她扶着他走到房间里去,客房没有铺床,乔慧安的房间她自然不会让别人碰到,只能把江翊往自己房间里推。
铺了绒毛床单的双人大床在灯光下闪着牛奶般柔滑的光泽,只是一个人在偌大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孤单得过分。祁落瞥了一眼江翊,躺好之后他已经昏昏欲睡了。
祁落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铺上,微微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喝酒?”她轻声问道。
没指望江翊能给予她任何回应的祁落这时听到了江翊轻微的动静,像是睡梦中的呓语。
“不到两年……”
“她怎么可能不可能好起来……”
“我不知道……”
祁落垂首,面对着落地窗外稀稀落落的灯光,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半晌她掏出手机,给祁冀拨了电话。
“你告诉他了?”
祁冀应了一声:“你不能总瞒着他……”
“如果偏要到了那个时候,你让他怎么接受的了?”
祁落没吭声,回头看了睡梦中仍在紧紧蹙眉的江翊,眼睛里的微光明暗不清。
她挂断了电话,蹲下来,支腮看着江翊的睡颜:“江翊。”
没吭声,看来是睡熟了。
“我还有很多事……没告诉你呢。”
“要是我真就这么没了,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除了你之外,你是不是也觉得很遗憾?”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像濒死的鱼一样,已经没办法呼吸了。”
“他们都在让我走出来,走出来,可是我真的没办法走出来……我妈妈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最后都因为自己的原因选择离开……我又算什么?”
“我不后悔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你知道我怕黑的……”
渐渐语无伦次,声音渐渐消失,她思忖很久。
“我会为了一些人……努力一小下……万一跨出了那一步呢……?对不对?”
她走下那段长长的楼梯的时候,想了很多很多,想了整整一生。
她家的房间是一楼复式,连着地下室的那种。乔慧安在客厅尽头和阳台连接的地方留了一个楼梯,通往地下室。
如果不打开灯,那里就是一个完美的密封的不见天日的黑暗环境,也是她最大的噩梦。
今天的复诊书上明确写着她那所剩无几的生命,江翊已经看见了。
他是最冲动最直白也是最赧然最幼稚的孩子,用自以为最能解忧的办法灌醉自己,以为可以逃离真相。
可是不行,这样不行,江翊。
在这一点上我们完全不一样,你太感性太天真,而我是从地狱里探出头来,身上还裹着鲜血的恶魔。
自我欺骗的人是我,自我吞噬的人也是我,我不能再借着你的光实现名为救赎的夙愿。
那对你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