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雪接过金项链,掂了掂分量,然后直接揣进了兜里。
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钟诚仁和孟万淑,转身就准备走。
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
今天这事儿,宋行止也算是帮了她大忙。
她转过身,看向宋行止,语气缓和了些:“宋书记员,你是要回村里去吗?”
宋行止心里微微一动,但看张春雪的表情,似乎只是客气一问,并没有真要邀请他同路的意思。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笑了笑,指了指柜台:“我米还没买呢,春雪嫂子您先回吧。”张春雪闻言,脸上果然露出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表情,点了点头:“那行,我先走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挤出人群,走了。
宋行止看着她干脆利落的背影,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微末希望,又沉了下去,失落感更重了几分。张春雪的确是松了口气。
毕竟粮油站门口还乌泱泱那么多人呢,她跟宋行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要是再并排一起回村,指不定被人嚼出什么难听的闲话来。
再说了,让她跟宋行止这么个大男人单独走一路,她自个儿心里也发毛,不自在得很。
张春雪离开了粮油站,脚下生风,径直就往村里赶。
而宋行止那边,麻利地称好了米,付了钱,也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张春雪才走出没多远,就察觉到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个人。
她眼角余光悄悄往后一瞟,心里“咯噔”一下。
是宋行止。
他就缀在后头,保持着那么二十来米的距离。
不远,也不近,刚好,能让她一直在他的视线里头。
张春雪这下知道了宋行止就在自己身后,那两道目光跟钉子似的,一直钉在她背上。
她一颗心没来由地就慌了,砰砰乱跳,走路都不知道该先迈哪条腿了。
左脚绊右脚,差点儿就是一个趣趄。
她下意识地就想挺直腰杆,注意着点儿形象,别走得歪歪扭扭的。
可越是这么想,脚下越是发软。
结果就是,才走了不到二百米的路,险些摔了三个大跟头!
每一次,都惊出她一身冷汗,脸颊也臊得慌。
最后,张春雪索性心一横,不管了!
爱看看去!
她昂首挺胸,甩开膀子,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那架势,倒像是要去跟谁干仗似的。
宋行止在她身后,瞧着她那几次差点摔跤的狼狈样儿,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他几次想快走几步上去扶一把,可又怕唐突了她,只能硬生生忍住了。
他也看出来了,她先前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模样,透着一股子不自在。
这不自在……是因为他吗?
一个念头悄然在他心头冒了出来。
他,在她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一丝波澜的。
想到这里,宋行止的心里,竟莫名其妙地漫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欢喜。
张春雪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回了自家院子。
一进门,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虚汗。
她没在院里耽搁,直接就进了周明丽的屋。
周明丽正抱着刚睡醒的钟媛媛,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总算有了些活气儿。见张春雪进来,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妈,您回来了。”
张春雪走到炕边,从兜里掏出那条沉甸甸的金项链,二话不说,直接塞到了周明丽手里。
“明丽,你瞧瞧这个。”
周明丽被手里冰凉的触感和那黄澄澄的光泽惊了一下,睁大了眼睛,满是困惑:“妈,这是……?”张春雪在炕沿上坐下,声音压得低,“这是钟诚仁那个畜生,在外面给别的狐狸精买的!”她把粮油站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跟周明丽学了一遍,连孟万淑那副嘴脸都没落下。末了,张春雪眼神锐利地盯着周明丽,道:“我看他跟那个孟万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要不是老相好,他舍得下这么大本钱?敢这么明目张胆?”
周明丽听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得干干净净。
手里那条金项链,此刻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尖儿都在发颤。
等张春雪把话说完,证实了钟诚仁真真切切在外面有了人,她再也撑不住了。
“哇”
周明丽一把攥紧了项链,像是攥着一把刀子,猛地嚎啕大哭起来。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滚而下,瞬间就湿透了衣襟。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心里的苦楚,全都哭出来。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那点精神气儿,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么对我……还有媛媛……呜呜呜……”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完张春雪看着她这样,心里也跟着揪疼,但脸上却依旧板着,不见半分软和。
她没像往常那样好言好语地哄劝,反而,声音带着几分厉色:“哭!哭有什么用!哭能把那个男人的心哭回来?哭能把外头那个狐狸精哭跑了?”
周明丽的哭声猛地一顿,泪眼婆娑地抬头,茫然又委屈地看着张春雪。
张春雪的语气缓和了些许,“明丽,现在哭,是最没出息的。你得给我想,好好想,这事儿往后打算怎么办,这条路,你打算怎么走!”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周明丽不住颤抖的肩膀。
“你别怕。不管你做啥决定,妈都向着你,妈都给你撑腰!哪怕……哪怕你要跟那个畜生离婚,妈也依你!这日子,不过了!”
周明丽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傻了,像是被一道响雷劈在了头顶。
她嘴唇哆嗦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妈……您……您是说,同意我……跟他离了?”张春雪看着她煞白的小脸,叹了口气,伸手过去,轻轻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