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张春雪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嘱咐了钟晓晓几句,就锁上院门,径直往镇上去了。她存了个心思,想给周明丽留意个合适的营生。
可这乡下小镇,哪有什么好活计?
要么就是去码头扛大包,或者下窑厂做苦力,那种活儿,男人都累得脱层皮,更别说周明丽一个女人家了。
要么就是在工厂做点小工,纯粹打零工,那点儿工钱,少得可怜,一天到晚还得看人脸色,规矩又多。张春雪转悠了一上午,问了好几家,都不太满意。
走到一家小饭馆门口,她探头瞅了瞅,见老板娘正在算账,便走进去搭话。
“老板娘,你们这儿……还招人吗?”
老板娘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招服务员,手脚麻利,能吃苦就成。”
张春雪追问:“那工钱咋算啊?”
老板娘报了个数字,张春雪一听就皱了眉头:“这也太低了点吧?一天到晚脚不沾地的,就给这么点儿?”
老板娘不乐意了:“爱干不干,镇上就这个价!”
张春雪还想再争取争取:“您看能不能再给添点儿?我那儿息-.……”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冷不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春雪……嫂子,你这是……怎么到这儿来了?”
张春雪一回头,居然是宋行止。
宋行止见她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又听她跟饭店老板娘争论工钱,眉头微蹙:“你是想找活儿干?我可以帮忙安排下。”
张春雪一愣,随即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略有些急促的笑:“不是我找活儿,我是给我二儿媳妇周明丽寻个差事。”
宋行止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张春雪也没瞒他,把钟诚仁出轨,周明丽如今的境况简单说了说。
“你昨天也看到了,我家老二那个混账东西,在外面有了人,明丽这孩子,实心眼儿,心里头苦啊,觉得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是,人都快蔫巴了。”
“我就想着,她还年轻,不能总这么在家里耗着。要是能出来找份活儿干,自己手里有点钱,也能多点底气,人也能精神点儿,找回点儿自信。”
“将来……将来不管她想怎么着,是离还是和,起码她自己能立得住,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宋行止静静地看着她:“春雪嫂子,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张春雪被他这话说得一愣,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宋书记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好什么呀我!都是我那不孝子诚仁,是他对不住人家明丽,伤了明丽的心。我这个当妈的,没把他教好,脸上也臊得慌,做的这些……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宋行止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春雪嫂子,这事儿您也别太往心里去。明丽同志工作的事儿,我那里刚好有点门路,回头我帮您留意留意。”
张春雪一听,心里又是一紧,连忙又摆手:“那怎么好意思!宋书记员,这……这可太麻烦你了!”宋行止摇摇头,语气依旧是那么不疾不徐:“不麻烦,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说了,能帮上嫂子您,我也打心眼儿里高兴。”
张春雪看着他那双清澈温和的眸子,心里头像是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怦怦乱跳。
许多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像是为了掩饰那份莫名的慌乱,忙岔开了话题:“对了,宋书记员,你今儿个怎么也来镇上了?是来办事的?”
宋行止见她转移了话题,也不点破,顺着她的话说道:“嗯,来镇上办点儿私事,刚巧办完了,正准备回村呢。”
他说着,目光落在张春雪身上,带着一丝询问:“嫂子,您要是也回村,不如……咱们一道走?”张春雪脸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又是一阵突突。
跟个大男人一块儿走,还是宋行止这样的人物……这要是被人瞧见了,指不定又得嚼什么舌根子。可转念一想,这青天白日的,又是顺路,搭个伴儿也没什么大不了。
再说,她也确实想早点回去,惦记着家里的晓晓和媛媛。
她定了定神,轻轻点了点头。
宋行止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心里又满是欢喜。
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那家小饭馆。
初夏的风带着田野里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轻轻拂过脸颊,吹散了方才的些许尴尬,倒也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他们并肩走在回村的小路上,起初还有些沉默,渐渐地,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还是宋行止先开了口,声音温润依旧:“嫂子,那钟诚仁……你后来是怎么处置的?”
张春雪叹了口气,她也没瞒着宋行止,把如何把钟诚仁那个孽子赶出家门一五一十地说了。宋行止静静地听着,眉头微微蹙起,等她说完,才轻叹一声。
他沉默了片刻,又换了个话题,柔声问道:“春雪嫂子,你一个人拉扯大四个孩子,这些年……想必很辛苦吧?”
张春雪闻言,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孩子都长大了,她都做奶奶了,有什么好辛苦的”宋行止听着她这云淡风轻的话语,眼神却有些复杂难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二十三岁。一晃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张春雪闻言,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一阵涟漪。二十三岁……
是啊,那时候她多年轻啊!
就像村头那棵老杏树,春天里开得最热闹的那一树杏花,鲜活,泼辣,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劲儿。宋行止这么一说,尘封的记忆就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也清清楚楚地想起来了。
第一次见到宋行止,可不就是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么。
那时候,他还不是如今沉稳儒雅的宋书记员,就是个抱着一腔热血刚从城里来他们这穷山沟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