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同桌告诉我,京城有一个古桑园,里面全是桑树,可以摘到好多桑叶,她们几个人约了周末一起去,把我也拉上了。”
韩恋晨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温辰睿见她许久不出声,便接话道:“然后呢?”
“那天我擅自出门,没有告诉妈妈,回家被她骂了。”
“这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吧。”
“是呀,”她嘴角的弧度却没有变,“其实那天发生的事,不算开心也不算不开心。”
“怎么说?”
“那天陪我们去的唯一一个家长,是坐我前面的小组长的爸爸,他中途接了个电话,没看住我们,有一个同学突然走散了。大家分头去找她,最后我在一条人工河边发现了她,她离河太近了,很容易掉进去,我就过去拉她,”韩恋晨用手比划了两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害怕,甩开我的手还推了我一下……这一推她自己没站稳,跌到河里去了。”
这是什么迷惑操作?
不过话说回来……
“古桑园的人工河并不深。”
“你也去过啊?不深是不深,可她扭到了脚,衣服全都潮了,我把她拉上来她就一直哭,说是我推了她。河边没有监控,没法证明,闹到家长那边,当时把她妈妈和我妈妈大老远叫过来,她妈妈一见她哭就什么解释都不听,坚持认为是我欺负她,要我们道歉赔偿。”
“不是你的错,于理不合,”温辰睿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妈妈不会真的赔了吧?”
“没有,妈妈当场让我和那个同学分别把事情解释一遍,我如实说了,她却说不出来,其他同学也都说我不会做这种事,她妈妈冷静下来也开始怀疑,又反过来问她,”韩恋晨顿了顿,“所以这件事还挺搞笑的,她自己哭了一会儿又说是一时糊涂记错了。”
是挺搞笑的,再差一点就要成功演变为碰瓷事件了。
“你不觉得委屈?”
“受冤枉肯定会委屈,但那时候……妈妈给了我解释的机会。”
“你妈妈做得很对。”
温辰睿的视线并不在她身上,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桑树,眼神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她突然感到太阳穴怦怦直跳,脸部肌肉即便静止在微风中也生出撕裂般的疼痛。
是的,母亲做事情总是有道理的。
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不甘。
韩恋晨的记忆再度不受控制地跳回三个月前的玉蟾宫,想起袁冰妍落水后,蓝羽澜并非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可这回她没有解释的余地。
是她推了袁冰妍。
没有人冤枉她。
那她还留有什么期冀呢?
期冀母亲能多问一句为什么吗?
对。
当时她想着,哪怕多问一句,也好让她有理由把积攒在心底的情绪全部倾泻出来。
相比道理,她更渴望得到的是真正作为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心。
可蓝羽澜从来只给她道理。
“阿晨,我对你很失望。”
那日母亲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眼底一片冷漠,夹杂着痛心。
“原本顾虑对你的打击太大,还没想好怎么把你爸出事的消息告诉你……”
辩驳尚未出口的她怔住了。
“七剑家族面临危难关头,你不好好练剑提升自己的武功,还在这里搞姐妹相残的戏码,想害自己的亲姐姐。”
“你知不知道你手里能握着那把冰魄剑,全是因为你爸,因为他江东盟主的身份?”
“若是抛开这个,你根本不及你姐姐一半的水平,我让你们一起练功,想让你向她学习,让你变强,你为什么就不懂得珍惜?”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再做出辩驳了。
一切情绪的宣泄都已经失去意义。
“她诅咒我爸爸。”——父亲真的死了,袁冰妍只不过比她先知道,那不是诅咒,只是真相的陈述。
“她说我没有爸爸什么都不是。”——没有父亲她确实什么都不是,除了盟主之女的身份,她争不了任何东西。
一切都是事实。
她觉得母亲想说那些话已经很久了。
原来母亲和她一样也有压抑着无法倾泻的,伤人至极的情绪。
那股情绪平日里一直憋着,真正爆发出来的时候,像刀一样直直剜在她的心尖,让她疼得难以呼吸。
于是她也头一回用顶撞的语气,恶狠狠地说了三个字。
“我恨她。”
只是恨而已。
在推她的手伸出去的前一秒钟突然恨她恨到想要她死。
或者说,我更恨的人是你。
这是唯一的解释。
韩恋晨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站在原来的地方,死死盯着那棵桑树看。
温辰睿也依旧立在她右前方几步之外,似乎未曾动过。
男生的侧脸隐在昏暗树影的一角,鼻梁和嘴唇的轮廓却格外的清晰,眼珠黑亮,不掺杂色。
韩恋晨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他身上逗留,而是落在他周围翩翩绕绕的生物上。
她放轻脚步走近,伸手去触碰那只血红色的蝴蝶。指尖靠近它的时候,它却瞬间消散成了粉末。
扑空的手指擦过男生的肘关节,他似有感应地转头望她,一时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透出一丝陌生。
韩恋晨怀疑自己刚才是在做梦,或是所在的时空错乱了,便扯了扯他的袖子,指着面前的树问道:“这是什么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