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祖母将嘴一瘪,白了她一眼,嗔道:“今日里听说你个小魔头回来了,我家大黄唬得饭都吃不下,小叶儿叫我来问你打听一下,你准备在家住上几日,若是时日久了,她要带着大黄去外家待上些时日,莫叫大黄饿坏了。”
一席话说着众人都笑起来,乔氏问了才知,原来大黄是伯祖母家里的老黄狗,因着晏宁总欺负它,是以见了她便夹着尾巴跑。
晏宁不依,扭股糖似的抓着伯祖母的手笑着,直闹到暑气散尽,众人方各自归家。
因着晏老太太大病初愈,身子骨儿还虚着,又兼时嘉原说了要一同回去,还没个准信儿。
是以他们便在晏家老宅多待了些日子,晏谨也不慌不忙安排着他们上京之后老宅的处理,倒叫族中几个长辈赞了句有“乃父风范”。
晏宁也回到了在乡下时的快活日子,只是二丫定了亲,又不知谁传的她喜欢阿牛,若不是先前她上了京,许多人都说她家要招了阿牛当上门女婿哩。
晏宁气得将传闲话到她脸上来的泥娃子拿鞭子抽了一顿,怕二丫心里过不去,便有意同阿牛保持了距离只这样一来,她出门没了玩伴,很有些不高兴。
“像你这般大的女娃子,不是定了亲,便是要给家里做活,哪里还有闲散功夫出去胡闹,你可消停着些吧。”
晏老太太笑眯眯地说她,晏宁觉得她的话里少不了幸灾乐祸,便撅了嘴坐了过来。
“先时刘妈妈还说,要给你寻了教养娘子教规矩,只我想着咱们这小地方哪里有什么见过世面的教养娘子,教得小家子气反叫人家笑话,这才把难题丢给了你母亲,看来,她亦是没有法子教会了你。”晏宁面上一红,连忙道:“才不是呢,我现在可听母亲的话了,母亲对我也好。”
“当真?”晏老太太拿着蒲扇,探身望着她问,晏宁抿了抿嘴,眼珠四下里乱转,又惹得晏老太太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往后就是该议亲的大姑娘了,还是要改改你那跳脱的性子,免得到了婆家吃亏。”
晏老太太拿蒲扇的扇柄轻轻打在晏宁的额头,她一缩头躲了,嘻嘻笑着,“祖母,等你去了京城,定要为我寻户不那么苛刻的婆家,不然,以后我的日子可怎么过一”
一边说着,一边假意用白葱似的纤细手指捂了眼睛,黑眼珠却是滴溜溜打从指缝儿里偷瞧过来。乔氏坐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她祖孙二人耍宝,心里难免叹气。
晏夫人有意瞒着二小姐与靖国公府议亲之事,她倒是可以理解,不过是怕晏宁知道了闹脾气,在路上给时嘉难堪,到时候再出什么差池。
可一瞒便是这祖孙俩,等晏老太太到了京城,也不知道会不会体谅她这一番苦心。
晏宁午后打从田里来,这么些时日下来,原本白净的书生也晒得殿黑,不过精气神儿却更好些。“世子使人送了信儿过来,若是顺利的话,再过上三五日便来同我们会合。”
众人自是欢喜,照这样的安排,只怕回家后没几日,便是中秋团圆的时节。
晏宁睡得正香,突然心有所感,坐起身来,望着外头新升的月牙儿,怔怔半晌。
忽而外头传来几声鸟叫,她蓦然警醒,这是往常阿牛他们为了叫她出来,特意约定好的暗号。不过,这会子已这般晚,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声音?
晏宁万般疑惑,脑中霎时清明,睡意全无,遂悄然穿好了衣裳,打开了房门。
乡下素来没有守夜的习惯,先时兰心还想坚持,却被春草拉去休息。
“老太太曾说,等哪日里她动不得了,才叫我们给她守夜哩,这会子还是先叫自己睡好,明日里才有力气伺候这个小祖宗。”
兰心想着晏宁这好动的性子,确实是费丫鬟,也就不再坚持。
所以晏宁悄悄开了门出去,竞没有一个人知道。
外头黑咕隆冬,静悄悄的,不时响起一阵闹人的蝉鸣,旁的没有别的声音。
饶是晏宁胆大,这时也害了怕,抱着月亮门朝门房那里看,却迈不动脚步出去。
怪异的鸟叫声也歇了下来,墙外传来一阵低语,晏宁壮了胆子轻手轻脚过去,耳朵趴在墙上也听不真切她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响,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渐远离,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才转身要回房间去,突然一只温热的大手便捂了她的嘴,另一只胳膊环了腰将她搂得紧紧地按在怀里。晏宁立时瞪大了眼睛,浑身僵了一下,很快手肘微屈便往后打去,身后人闷哼一声,手上便泄了两分力气。
晏宁忙挣扎着要退开,耳边却传来那人声音,“是我,别动。”
声音很轻,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后,叫她霎时红了脸。
这声音,是时嘉。
见她不再挣扎乱动,时嘉也松了一口气,渐渐放开了对她的禁锢,软软瘫坐在墙根下。
夜色深沉,晏宁看不真切他的脸色,只见他靠在墙上,莹白的脸在爬墙的丝瓜藤下隐隐约约,拿手覆上去,竟是一头的冷汗。
“你怎么了?可是受了伤?伤在哪儿了?你怎么找到我家来了?”晏宁一连声地问,却被时嘉一把抓住在他脸上乱摸的手。
“别动,我休息一会儿便好。”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倒不似有什么大碍。
晏宁怕墙外那两人去而复返,也不敢再说话,乖巧地在他身旁席地而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晏宁只知道自己身上的血已经喂饱了不少的蚊子,时嘉才悠悠醒转过来。“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又跑出来做什么?”
本来见他醒了,晏宁还很是高兴,没想到他一开口便是质问,气得她来不及起身,抬腿瑞了他一脚。只是手被他拽着,腿也倒腾不开,说是踹他,不过是将将傍着他的腿擦过罢了。
“我就是半夜不睡觉,才知道你爬墙来我家。堂堂的一”
她气哼哼的还未说完,便被时嘉又捂了嘴,“此地非说话之处,带我去你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