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及她走到近前,方孟韦抬脚就进了院子。
老妈子忙快步迎上来阻住他:“方副局长,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进去,明先生正在忙……”
“在忙?”方孟韦笑着,“不要紧,我进去等他。”
老妈子只好实话实说:“明先生说,请您回去,他不方便见您。”
“不方便?”方孟韦不由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确定,他真这么说?”
老妈子点头:“是原话,您看您天天来,我也不敢乱说。”
方孟韦笑意维持不住:“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方便?”
老妈子低下头,愈发小心道:“先生说,最近太乱,让您以后……也别来了。”
太乱?呵,北平城哪天不乱,真是好理由。
方孟韦再无话可说,只觉得可笑非常,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可真到迈出大门那一刻,脸上的冷意瞬间通通化成委屈。
心中连日的猜疑和不安,那些他执意不肯相信的,此刻全都被证实。明楼的确在躲他,不,不是躲,是彻底不想见他了。
什么很高兴在北平认识他,还和以前一样——全是撒谎。
一想到明楼恐怕早已计划如此,先哄住他,再想办法抽身,心就一阵阵发凉。
以前老看明楼骗别人,只觉得厉害,终于也轮到自己被骗的一天。
为什么这样对他?他终究是哪里做错了吗?
方孟韦漫无目的地找了处花坛坐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过就是不被允许进门,比这更不近人情的拒绝他也经受过,缘何这次就像被当头棒喝似的,没出息地连走回家的力气也没有了。
连同那一点点被拒绝的愤怒也随着力气消散殆尽,仿佛二十多年来赖以维生的骄傲、自尊、意气,那层天生便跟随他、保护他,此前从未觉察的外壳,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碎裂,蜕出一个他全不认识的自己。
这个人崭新而脆弱,制造出毫无理性的汹涌心伤淹没他,让他除了放任眼泪不停涌出之外,再也无计可施。
十一月底的风刀子一样地刮,方孟韦本来仗着年轻,成天只穿一件薄大衣到处跑,此时却冷到了心里,止不住发抖。
但他连裹紧大衣这么点简单的动作也不想抬手,任凭干燥的冷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定定地看着路边的野草。
看着看着,突然发觉,这条他自夏天同明楼相识那日起,便走过无数回的林荫路,不知不觉间,满目的郁郁葱葱都已纷纷褪去了颜色。
原来,夏天早已如梦般过去,北平的冬天这就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