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区的空气,仿佛被灌满了凝固的、粘稠的铅灰。恐慌不再仅仅是情绪,它已经沉淀下来,成为每一寸空间里弥漫的窒息感。
路人行色匆匆,目光闪烁游移,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生怕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惊惧,或者更糟——看到彻底陌生的、被篡改的认知。
店铺大多关门,卷帘门落下,像一道道冰冷的铁幕,隔绝着外面这个正在缓慢溶解的世界。
只有零星几家还顽强地亮着灯,但灯光也显得晦暗不明,在污染光斑的扭曲下,投射出怪诞拉长的影子。
每一步踏在熟悉的街道上,都像是踩在摇晃的浮冰上。
通灵瞳的视野里,污秽的滤镜如同活物般蠕动。
那些猩红、污绿、惨白的噪点不再是静止的背景,它们开始相互吞噬、融合、分裂,像腐烂沼泽表面不断鼓胀又破裂的沼气泡泡。
视野边缘的黑色蛛网纹路,正随着每一次心跳般的剧痛,向瞳孔中心蚕食般缓慢推进。
每一次强行调动瞳力去“看”清周围,都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去拨开腐烂的皮肉,带来一阵阵眩晕和呕吐欲。
“瞎子,悠着点。”秦无涯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看似随意地走着,手指却在袖口下无意识地敲击着节奏,无形的音波如同谨慎的触须,在混乱的能量场中艰难地探查着。“你那只宝贝眼睛再这么烧下去,没到地方就得先炸了。”
青鸾的剑身悬浮在我左前方,剑尖低垂,原本清冽的青色光焰只剩下薄薄一层,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抵抗着附着在剑锋上、如同跗骨之蛆般蠕动着的污染黑气。
她沉默地飘行着,充当着最前方的斥候。然而,我“看”得见,那些污浊的气息正如同细小的黑色根须,顺着无形的灵体连接,一点点侵蚀着她本就黯淡的灵光。
每一次挥动剑锋开辟道路,都像是在消耗她仅存的生命之火。
“方向?”我强忍着左眼深处那如同被钝器不断凿击的剧痛,从牙缝里挤出询问。
通灵瞳的视野里,这片区域的污染光斑如同沸腾的油锅,混乱不堪。
但在混乱的核心,在青鸾剑尖指向的方位,那粘稠污浊的光斑确实比其他地方更加浓郁、更加“活跃”,如同一个不断搏动的、散发着恶意的巨大脓疮。
“没跑。”秦无涯啐了一口,眼神锐利地扫过前方扭曲的街景,“那地方…像块磁铁,把周围这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都吸过去了。而且,有‘人’味儿。”
他说的“人味儿”,自然不是指活人的气息。是那个疯子,“瞳”的精神力残留。
那股冰冷、癫狂、如同精密手术刀般精准又带着毁灭欲的特质,在这片混乱的污染场中,如同黑夜里的磷火一样刺眼。
目标,城市中心,那座废弃的世纪剧院。
越靠近那个方向,空气就越发凝滞。污染的气息不再是简单的腥腐,开始混合上一种干燥的、如同陈年灰尘被搅动扬起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老旧木质建筑特有的霉味和…某种类似化学药剂的刺鼻气息。
那是“瞳”留下的精神印记,如同猎犬留下的标记。
街道的扭曲也开始加剧。原本只是认知上的混乱,此刻却开始影响物理空间。
路边的消防栓莫名其妙地矮了一大截,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扁;
人行道的砖石缝隙里,顽强冒出的野草叶片呈现出不自然的、如同塑料片般的僵硬光泽;
一栋居民楼的外墙瓷砖,在视野中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向下缓缓流淌,露出里面扭曲的钢筋骨架。
“不对劲…”秦无涯突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空间…在打结。”
他说的没错。
前方通往剧院广场的主干道,在通灵瞳的视野里呈现出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折叠”感。
明明是一条笔直的道路,空间的线条却被无形地弯曲、压缩,形成了几道肉眼难以察觉的、如同透明玻璃棱镜般的“折痕”。
更远处,本该矗立着宏伟老剧院轮廓的地方,此刻却笼罩在一片不断变幻着色彩和形状的、粘稠的半透明“薄雾”之中。
那薄雾并非实质,却散发着强烈的精神干扰力场。
“认知迷障…”青鸾的声音带着被侵蚀后的沙哑,剑尖微微震颤,指向那片扭曲的薄雾,“拒绝被理解…扭曲进入者的感知…靠近它…会迷失。”
这就是“瞳”设下的第一道屏障。它像一个巨大的、活着的万花筒外壳,将那座废弃的世纪剧院包裹其中。
“试试深浅。”秦无涯眼神一厉,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猛地一拨!
一道无形却尖锐刺耳的音波利刃瞬间成型,如同离弦之箭射向那片迷障!
音波利刃精准地刺入那片变幻的薄雾!
预想中的能量碰撞并未发生。
那音波利刃在进入迷障范围的瞬间,如同射入了一团粘稠的胶水,速度骤降!
紧接着,在通灵瞳的视野里,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凝练的音波能量,竟然被迷障中无形的“棱镜”瞬间折射、分解!
一道音波,分裂成十几道方向各异、强弱不一的混乱声波乱流,有的向上劲射消散在天空,有的向下撞击地面激起一片毫无意义的尘土,有的甚至被扭曲着反射回来,带着被污染的杂音,擦着秦无涯的耳边掠过!
“操!”秦无涯猛地侧头躲过反射回来的音波碎片,脸色难看至极,“这鬼东西…在玩折射!它把我的攻击当成了光线,直接掰弯了!里面像个…活着的、不断调整角度的棱镜迷宫!”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粘稠、饱含恶意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水,猛地从迷障深处穿透而出,牢牢地钉在了我剧痛无比的通灵瞳上!
“呃!”我闷哼一声,左眼如同被针狠狠刺入,视野瞬间被一片污浊的血红覆盖!剧烈的疼痛几乎让我站立不稳。
那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