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公寓的静室内,最后一丝龙威的余韵彻底消散,空气里只留下雪松香氛与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清虚观道袍的冷冽草木气交织的奇异味道。
苏晴扶着沙发扶手,胸口依旧起伏不定,看向林默的眼神复杂难言,敬畏深处藏着一丝担忧。
方才那无声无息的恐怖威压,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玄门世界的冰山一角——冰冷、森严、充满无形的杀机。
林默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由无数灯火勾勒出的繁华都市。
霓虹迷离,车流如织,构成一幅充满生机的现代图景。
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他仿佛能看到更深层的东西——盘踞在仁和医院旧址的污浊怨气、南洋邪派如毒蛇般潜藏的阴影、以及那刚刚被龙威惊退、却必然带着更深怨毒卷土重来的清虚观压力。
玄门…龙门…二十年前…
清虚观弟子最后那句淬毒的“玄门容不得你”,如同冰冷的楔子,敲开了林默心中更深的疑窦。
师父的死,是否也与这玄门内部的倾轧有关?那黑色陶罐…那与阴龙珠同源的气息…九龙山血池…这一切的背后,是否都指向同一个庞大而古老的漩涡?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拨开迷雾,看清这潭深水的答案。
“帮我联系吴老。”林默的声音打破了静室的沉寂,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苏晴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忧虑稍减,立刻点头“好!我马上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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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并非张振峰名下的奢华会所,也非苏晴的顶层公寓,而是选在了老城区一条僻静巷弄深处,一家挂着“听雨轩”朴素木匾的老茶馆。
茶馆门脸不大,木质结构古旧,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年茶香混合着木头、纸张和淡淡墨香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瞬间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二楼最里间,名为“松涛”的雅室。推开纸糊的格栅门,室内陈设简朴至极
一张老榆木茶桌,几把藤编圈椅,角落一个红泥小炉上铜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墙壁上挂着一幅笔力遒劲的泼墨山水,意境苍茫。
窗外是邻家青瓦屋顶和几杆修竹,更添几分幽静。
茶桌旁,一位身着灰色棉麻长衫的老者正闭目养神。
他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皱纹如同刀刻,布满了岁月的沧桑与智慧。正是吴老。
他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睛并不像清虚观弟子那般锐利逼人,反而有些浑浊,如同蒙尘的古玉,但深处却沉淀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和与洞明。
“来了?坐。”吴老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者特有的慈祥,指了指对面的藤椅。
他目光在林默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锋芒内敛,神光湛然。很好。比上次见面,更沉凝了。”
林默微微躬身行礼,在吴老对面坐下。
苏晴则安静地侍立在一旁,熟练地开始烫杯、洗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做。
“清虚观那两个小辈,碰壁了?”吴老端起苏晴奉上的白瓷茶盏,嗅了嗅茶香,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嗯。”林默应了一声,并无隐瞒,“倨傲了些。”
“呵,”吴老轻笑一声,抿了口茶,放下茶盏,目光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向林默,那浑浊的眼底深处,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何止是倨傲。玄诚、玄静,是玄清子座下最得意的两个内门弟子,修为心性都算上乘。派他们来,既是试探,也是警告。你能让他们灰头土脸地回去……很好。”
他加重了“很好”二字,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
“吴老谬赞。”林默神色平静。
吴老摆摆手,脸上的笑意收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们容不得你,是必然。你的崛起,打破了玄门沉寂二十年的格局,也触动了某些人最深的忌讳。这忌讳,与力量无关,与立场相连。”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讲述古老秘辛的郑重
“二十年前,玄门并非如今这般看似平静。那时,正值神州大地气运激荡,龙脉隐有异动。玄门内部,也因此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影响深远的理念之争,史称——‘护龙’与‘窃龙’之争!”
“护龙?”林默眼神微凝。
“不错。”吴老点点头,浑浊的眼眸中泛起追忆与痛惜之色,“‘护龙’一派,主张玄门中人当以守护神州龙脉、稳固国运为己任,不惜己身,扶正祛邪。此乃玄门立身之根本,亦是上古传承的大道所在。你师父……”吴老说到这里,话语微微一顿,目光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那眼神中包含着太多的未尽之意,“……以及许多真正心怀苍生、道法精深的前辈高人,皆是此道中人。”
“然而,”吴老话锋一转,声音里透出寒意,“有守护者,便有觊觎者。‘窃龙’一派,则认为天地气运,强者居之。神州龙脉之力,浩瀚无匹,与其白白守护,不如设法引为己用,或延寿长生,或成就无上法力,甚至……改天换地!此等言论,自然为正道所不容。但‘窃龙派’行事诡秘,手段阴狠,更兼其理念对某些追求力量捷径、或野心勃勃之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势力暗中发展,竟也成了气候。”
“两派理念水火不容,冲突日益加剧。从最初的论道辩法,到后来的暗中角力,直至……爆发了几场惨烈的、不为世俗所知的斗法!”吴老的声音带着沉痛,“多位‘护龙派’的高人……在那几场斗法中,陨落了。”他再次停顿,目光落在林默脸上,仿佛要看透他听到“陨落”二字时的反应。林默的眼神依旧沉静,但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却微微收紧了一瞬。
“你师父,便是陨落于那场浩劫之中?”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吴老缓缓点头,没有直接回答,但眼神中的沉痛与默认,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