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按着琳琅阁的规矩,只有女子方可上去。
至于三楼,则是按照客人消费银两的高低,能上三楼得掌柜亲自接待者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此刻盛菩珠正坐在琳琅阁三楼的窗旁,案前放着账册,手指上下翻飞拨弄着一把玉算盘,她一心二用还同时和几个贴身婢女在嬉闹闲谈。
忽然,轰隆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甲胄摩擦兵器碰撞出的声音如雷鸣般,像是要把檐下才结不久的冰凌震碎。
“是谢家郎君的玄甲军。”
“谢世子提前归朝了。”
“世子只用了两年时间就打退了占据河西走廊近四十年的突厥和回鹘部族??,拿回了沙碛和草原的控制权,十战十胜,把他们赶出了玉门关。”
街道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金吾卫在前方开道,而后方黑压压的军队就好像汹涌的潮水一样,涌入长安城。
这一刻,窗子内外被隔成了两个世界。
盛菩珠探身往下看时,谢执砚恰好骑马从琳琅阁前经过,通体漆黑的战马踏在坊道宽阔的青石板路面,蹄声如同鼓点,踩在人心上。
他未戴头盔,乌发以墨冠高束,身后三千玄甲精骑,蜿蜒没有尽头。
那人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骑着高头骏马,朝上仰望。
仅一眼,男人眉梢棱角分明,目光里蕴着初冬的冷意,宽阔有力的肩腰被那庄严持重玄黑色压着,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唯有绣满繁复十二章纹的袖口下方,露出一截如霜似玉的腕骨。
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盛菩珠心头一震,连呼出的气息都像是被冻住。
她脑子里一瞬间想到梦里也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宽大手掌握紧她白皙纤细的脚踝,猛地——
……啊啊啊!
死脑!打住!必须打住!
不能再想了!
盛菩珠本能地想避开那目光,但她向来傲气,若是仓皇后退,倒是显得自己心虚似的。
于是强撑着迎上那道视线,还刻意装作漫不经心往下瞥了眼,可偏偏她现在姿势别扭,手里那把刚才算账用的白玉算盘,好死不死一个没拿稳,当头砸了下去。
“完了。”
盛菩珠以手遮眼,心道倒霉,根本就搞不懂,明明还有六七日路程的男人,怎么就提前回来了呢。
而且方才算盘砸落的位置,虽然她视线收得快,但隐约感觉似乎不太妙。
不会是……
那里吧?
砸得这么准吗?
怕哪儿砸哪儿?
心脏怦怦乱跳。
她既心疼用了十多年的宝贝算盘,又怕被那人认出身份,若要秋后算账,她这就是自投罗网。
“娘子,您快收拾收拾,赶紧回府。”
“郎君提前归家了。”杜嬷嬷从楼上一路上来,气喘吁吁。
盛菩珠有气无力无奈摊了摊手:“我知道了。”
杜嬷嬷惊讶抬头,推了推一旁的耐冬:“娘子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
耐冬目睹全程,怕吓着杜嬷嬷,只得心虚一笑:“许是娘子着急见着郎君。”
杜嬷嬷欣慰看向盛菩珠。
盛菩珠越想越懊恼,只得胡乱点了点头。
大军归朝,坊道四下堵得厉害,就算急赶慢赶,等回到靖国公府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好在因为谢执砚提前归家,府中上下也是忙得脚后跟打着后脑勺,盛菩珠在丫鬟们的掩护下悄悄混进人群里,谁也没注意到她是最后一个到的。
以谢老夫人为首的乌泱泱一大群人站在国公府门前等候,一阵风吹过,鹅毛一样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还未曾细看,就被男人脚上的黑靴碾过。
谢执砚玄甲未卸,从战马上翻身而下,他目光扫过众人时,在某一处微妙顿了顿,而后若无其事朝为首的两位长辈行稽首礼。
“父亲,祖母。”
“孙儿不负所望,平安归来。”
盛菩珠站在斜后方并不显眼的位置,目光轻如蜻蜓点水,仿佛只是不经意眨眼时往他小腹往下的位置擦过,把那点探究掩饰得很好。
看他利落下马的姿势,应该没有砸得太严重。
又或者是因为这男人能忍?
一时之间,她小脑瓜乱糟糟的。
其中清晰的想法就是——如果坏了该多好,她就不用承受那东西了。
花烛那晚若不是谢执砚接到军情走得急,她恐怕会成为洞房夜第一位死掉的新嫁娘。
“回来就好,快些起来,等与你父亲去宗祠拜过祖先,就赶紧回屋里换身暖和的衣裳,晚膳也不必同我们一起,早些歇下才是正理。”老夫人伸手去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玄甲上的冰碴,冻得一颤,眼眶瞬间红了。
她身旁自然有贴心的媳妇忙笑着上前安慰:“这是大喜的日子,三郎平安归家,您只管开开心心才对。”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妇人接道:“可不正是这个理,母亲莫要忘了三郎都已经娶了媳妇,当初若不是走得急,但凡多留些时日,恐怕都是当爹爹的人了。”
谢老夫人这才一拍手掌心,笑着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瞧瞧我是老糊涂了,三郎不在府中,我与菩珠这孩子相处久了,倒是把她当成府里头还未出阁的闺女,忘了她是三郎媳妇。”
人群里,盛菩珠被点了名,她就算再不愿意,也得举止端庄地走到太夫人身前,装作十分心疼自己夫君的模样用帕子摁了摁眼角,贤淑温婉朝长辈撒娇:“是祖母偏疼孙媳。”
“好孩子,委屈你了。”老夫人怜惜道。
盛菩珠却坚定摇了摇头,用一种特别真诚的语气道:“孙媳从未觉得委屈,郎君在外是建功立业,守的是一方百姓安宁。”
“无论于家还是于国之大义而言,孙媳只觉得能嫁此夫君,是孙媳之幸。”
所有人目光皆是一震,谢老夫人又再次红了眼,连向来不苟言笑的靖国公眼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