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楠鼓捣出来的“祛阴汤”和那圈歪歪扭扭的“鬼打墙”篱笆,如同在望不到底的绝望深井里,丢下了一根细得快断的草绳,让仓库里这群等死的可怜人,好歹扒着井沿喘了几口粗气。阴毒没除根,伤口的烂肉还在,疼还是钻心地疼,可眼睁睁瞅着自己一点一点烂掉、却连哼唧都懒得哼唧的那种死寂,算是被打破了。苏楠“苏郎中”的名号,在幸存者嘴里叫得更热乎了,连赵铁柱看他的眼神,也少了些像审查敌人似的锐利,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算是默认了他这“封建把式”的存在。
可这丁点儿的“太平”,像纸糊的灯笼,底下烧着的是更邪乎的火。祸根,始终在那阴森森的祠堂里杵着。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更深了。仓库院里,除了守夜民兵紧张得发颤的喘气声,还有伤号偶尔忍不住的哼唧,静得吓人。院墙外头,活死人那瘆人的嚎叫和撞门声,似乎真被地上那圈血灰画的线挡去了几分力道,变得闷沉沉的,像是隔了层厚棉被。但苏楠靠着冰冷的土墙,眼皮都没敢合实。他那股子天生的灵觉(“通幽”的底子),像几条看不见的、绷紧的弦,始终有一头拴在外头,死死盯着祠堂那方向,提防着那个最大的祸害。
**突然!**
一股子浓烈到化不开、暴虐到顶点的阴冷邪气,像凭空掀起的滔天巨浪,猛地从祠堂方向扑了过来!这股子邪气太冲了,瞬间就把院外那些尸臭鬼气压得抬不起头,让苏楠浑身汗毛“唰”地一下全立了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手狠狠攥住,差点停了跳!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幽光一闪。“通幽”的视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拽着,狠狠甩向了祠堂那边。
只见祠堂那地界,血光冲天!不再是之前隐隐约约的红晕,而是像烧沸了的、粘稠无比的血浆子,凝成了一道粗大的血柱子,把祠堂和周围一片都映得通红透亮,活脱脱一个森罗血狱!祠堂那两扇厚重的大门,跟打摆子似的剧烈哆嗦着,门缝里像是有什么粘稠的东西在拼命往外挤,看着就像要淌下血来!门里头,那“恶煞”的咆哮声更加狂暴、更加清晰了,充满了要吃人的渴望和…一种被什么东西强行撩拨起来的滔天怒火?
血光刺眼,七爷那枯瘦的身影在光柱下看得清清楚楚。他跪在祠堂门口,整个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像一具披着空荡荡蓝布褂子的骷髅架子。他手里高高举着那把锈得掉渣的攮子,刀尖子正深深扎进自个儿的心口窝!暗红近黑的、粘稠得像糖稀的血液,不是淌出来,而是像被无形的管子抽着,化作一道细细的血线,源源不断地往祠堂那扇吃人的大门里灌!
他在献祭!拿自己的心尖子血,做最后、最疯的献祭!
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七爷猛地扬起他那张枯槁得只剩皮包骨的脸,脸上只剩下癫狂和一种非人的贪婪,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爆出来。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发出嘶哑得不像人声的咒语。随着那鬼哭狼嚎般的咒语声,祠堂周围那些最阴暗的犄角旮旯里,几条模糊的、拼命挣扎的黑影子,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拖拽出来!他们哀嚎着、挣扎着,像待宰的羔羊,被一股蛮力强行拖向那扇吞噬鲜血的大门!那是之前失踪的乡亲!这老东西,竟然抓了活人当祭品!
**“吼嗷——!!!”**
祠堂里的恶煞发出一声震得地皮都颤的咆哮!那冲天的血光猛地又炽烈了几分,刺得人眼睛生疼!大门被撞得发出“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眼看就要彻底碎成渣!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浓重血腥、陈年腐朽和亵渎神灵的庞大煞气,如同平地刮起的阴风鬼暴,瞬间席卷了整个槐树坳!
仓库院内,地上那圈歪歪扭扭的“预警迷踪阵”灰线,上面残留的点点血光,如同风中的残烛,“噗噗”几下,急速地黯淡下去,眼看就要彻底熄灭!院墙外,那些原本被阵法削弱的活死人,像是被灌了烈酒打了鸡血,嘶吼声陡然拔高了八度,撞门的力道跟疯牛一样暴增!
**轰!轰!轰!**
门板上那道原本细细的裂纹,像条活过来的蜈蚣,“咔嚓”一声,猛地扩大、蔓延!
“顶住!给老子顶住!”赵铁柱的吼声带着变调的惊骇,抄起顶门杠就冲了上去。
苏楠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不是吓的,而是因为身体里那股源自《煞气导引初解》的邪门力量,在这股滔天煞气的撩拨下,就像饿了三天的野狗闻到了肉骨头,竟然自个儿蠢蠢欲动起来!他感觉自个儿的丹田,不,是全身的经络骨头缝儿,都涌起一种诡异的“饥渴感”,像是龟裂的旱田渴望着甘霖,可那甘霖…是裹着砒霜的毒水!
“通幽”的视野让他模模糊糊地“看”清了祠堂那片地界的邪气流转那里就是风暴眼!是**煞气的泉眼**!祠堂里咆哮的那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恶鬼,它是**某种更邪乎、更吓人的东西伸出来的一根爪子**!七爷这不要命的献祭,就像在给快烧干的破锅里猛倒滚油,既是**“添柴”**让它烧得更旺更凶,也是妄想用这股子狂暴的能量当**“缰绳”**,想勒住它,不让它立刻破笼而出,把整个槐树坳一口吞了!
**凶险!**&nbp;顶了天的凶险!可同时…那弥漫在天地间、精纯又磅礴的、像野马一样乱窜的游离煞气,对于他这个练了《煞气导引》的半吊子来说,又像摆在饿汉眼前的一碗红烧肉,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惑!这诱惑像钻心的小鬼,在他疲惫得快散架的精神边上,不停地吹着勾魂的阴风。
“就…就沾一点点…试试味儿…”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不受控制地从心底钻了出来。苏楠的心跳得像擂鼓。他想起老道士咽气前的警告,可眼前的绝路和身体里那股邪火似的躁动,逼得他只能咬牙赌一把。他狠狠吸了一口带着浓重尸臭的空气,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恐惧和心里头那点过不去的坎儿,按照《煞气导引初解》里那简陋得可怜的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