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喉头一甜,几乎当场晕厥过去,他扶住御案,指甲深深嵌入紫檀木中,才勉强稳住身形。“竖子!安敢如此!!!"苻坚双目赤红,胸中怒火滔天。拓跋涉珪不仅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更吞并了匈奴左部,实力暴涨,漠南诸胡,望风归附,此獠已成心腹大患!
一股亲征雪耻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但目光扫过殿下那些因分封之事而惶惶不安的氐族宗室,想到北地尚未平息的灾情,想到府库的空虚……苻坚死死咬住牙关,将那股血气强行压下。
“传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保持着帝王的威严,“遣使…持节,前往盛乐!责问拓跋涉珪背信弃义,劫掠边民,命其即刻归还所掠人畜,赔偿损失,同时…允诺徐州,解除铁器贸易之禁!”殿下一片哗然!解除铁禁?这岂不是向代国低头?苻坚无视众人的惊愕,继续道:“然,拓跋涉珪需自即日起,不得再南下侵扰我大秦边境,否则,孤必举国亲征,不留拓跋部一人!”这几乎是屈辱的求和,但苻坚别无选择。
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完成氐族的分封移镇,稳固内部;需要时间赈灾安民,恢复元气。
他心心中暗自发狠,待孤腾出手来,必亲提虎狼之师,犁庭扫穴,将拓跋涉珪挫骨扬灰!
不久,盛乐城,王帐之中。
拓跋涉珪看着苻坚的国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嘲讽的笑。归还人畜?赔偿损失?真是好笑,不过……这解除铁禁和互不侵犯的提议,倒是正中下怀!
他立刻提笔,回了一封言辞“恳切”、充满“感激"的长信:“大秦天王陛下钧鉴:前番误会,皆因柔然、高车流寇冒名劫掠,挑拨离间!小王已严加申饬,并愿与大秦永结盟好,陛下解除铁禁,实乃泽被草原之仁德,小王在此立誓,必约束部众,绝不南下半步!”信使带着这封满纸谎言的国书离开后,拓跋涉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南下半步?哼!"他冷哼一声。西秦边境能抢的,早已被他抢得差不多了,再深入,风险太大。苻坚的“求和",正好给了他宝贵的喘息之机。铁器解禁,意味着他能通过徐州获得更多优质的武器甲胄,至于粮食布匹,更是不在话下。
“传令各部!"拓跋涉珪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整军备武,目标……辽西龙城,慕容鲜卑的祖坟!听说那里陪葬的金银甲胄堆积如山!死人何须钱财,当取出来,富我部落勇士。”
半月后,一支代国精骑如同幽灵般出现在辽西龙城。这里是北燕慕容氏的龙兴之地,也是其历代先祖的陵寝所在-一虽然也就两代皇帝,但守陵的少数慕容遗民根本无力抵抗。代国骑兵粗暴地掘开一座座恢弘的陵墓,将里面陪葬的金银珠宝、精良甲胄、神兵利器洗劫一空,慕容氏先祖的尸骨被随意丢弃,陵园化为一片狼藉。
消息如同瘟疫般传回长安。
慕容缺听闻祖坟被掘,当场喷出一口鲜血,目眦欲裂。他踉跄着冲入皇宫,扑倒在苻坚面前,以头抢地,声泪俱下:“天王!拓跋小儿辱我太甚,掘我祖坟,弃我先祖骸骨于荒野,此仇不共戴天!臣请陛下恩准,率本部兵马,踏平盛乐,屠灭代国,为先祖雪耻,为陛下除此大患!”紧接着,被俘后投降、封为新兴侯的北燕末帝慕容暲,也带着一群慕容宗室哭嚎着闯了进来,跪倒一片,哭声震天,他们捶胸顿足,指天发誓,恳求苻坚允许他们带兵复仇!
太极殿内,一片悲愤与哭嚎。
苻坚看着眼前这群悲愤欲绝的慕容贵族,心心中五味杂陈。他何尝不想放慕容鲜卑去和拓跋涉珪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慕容鲜卑虽已亡国,但其在辽东、辽西乃至河北旧地,仍有深厚的根基。放一只成建制、且满怀仇恨的慕容大军出塞?无异于纵虎归山。他们很可能一去不返,甚至与南朝勾结,或者干脆自立门户,反过来成为西秦的心腹大患,如今西秦国力空虚,天灾未平,实在经不起这样的豪赌!“爱卿……节哀……“苻坚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安抚,“此仇,孤记下了,然,国事为重,当从长计议,拓跋涉珪凶顽狡诈,非一朝一夕可除。待孤稳固内政,积蓄力量,必亲提大军,为尔等讨还公道!”慕容缺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
他知道,苻坚的拒绝,意味着慕容氏这奇耻大辱,短期内将无法洗雪,慕容氏也为因此成为天下笑柄。
他转而想到徐州,想到千奇楼……或许,可以求林若断绝与代国的贸易?但念头刚起,便熄灭了。他慕容垂与徐州,只有当年林若孤身入营劝退的那一点微薄交情,这点情分,如何能撼动徐州与代国庞大的利益?无奈之下,慕容垂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苻坚身上。其它慕容氏族,尤其是慕容障也如同附骨之蛆,每日堵在宫门、朝堂,涕泪横流地恳求出兵。
毕竟,这次慕容氏族在道义上有至高点,他们也想趁这个机会,脱离束缚。一时间,长安城内,慕容氏的哭嚎声简直成了苻坚挥之不去的梦魇。这位雄心勃勃的天王,被这群悲愤的亡国贵族逼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最后竞不得不以“龙体欠安”为由,躲入深宫,避而不见。由此,苻坚不但不能及时出兵,反而要分出一部分力量,监视慕容氏族,免得他们起了二心。
随后,这消息传到徐州,林若见了,也不得不感慨。这拓跋涉珪真的不愧是一代雄主,实在是太能搞人心态了,就这轻轻一手,不但获得大量财富,还离间了西秦内部,除了名声不好听,简直是赚麻了!苻坚这辈子亲自撞上他,怕是难以讨到好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