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或少量茶园,一年能采晒干七百斤左右的茶叶。
还有构树皮、芦苇等能造纸的原料,晒干处理好的“纸料”,收购价六十钱一斤!
将这些"副业"的收入加起来,扣除自家吃喝所需米粮的费用一一这些农户普遍表示,一家七八口辛苦一年下来,竟能有四贯钱的结余!这些结余的钱财,除了可以买铁锅农具,还能买盐糖酒,买布匹。但最最重要的却是一一买砖瓦。
每当说起砖瓦,这些农人的眼睛都会亮起来。“钱攒得差不多了,木头自己上山砍,再多存点,买足了砖瓦,起间青砖大瓦房,那就是一辈子最大的念想!对得起祖宗,也给娃儿们留个硬实的家底!“为了这个,每年采桑采茶,再累也值当!”他们的语气充满自豪和干劲,与荆州农人提及税赋时的愁苦哀叹判若云泥。崔桃简听着听着,陷入了沉默。他小小的眉头紧锁,幼小的心灵陷入迷惑。他在家族的藏书里,他见过历代先贤的著述,也看过家族珍藏的所谓“牧民心得″。
其中反复强调的一条金科玉律便是:要让治下农户,一年到头辛苦劳作,在交纳完租税后,最好刚刚好分毫不剩,或者欠主家几百钱。道理他记得很清楚一一“如此,能让他们无暇他顾,日日为果腹奔忙,自然无心亦无力去思考反抗或作乱之事。日夜辛劳而仍显困顿,心中唯有感激减税之恩,此乃长治久安之道也。”
然而,眼前这片徐州的土地上……
这里的农人并不“安宁”,他们会抱怨!
抱怨淮阴官府收购桑丝、茶叶、南瓜子、纸料的价格忽高忽低,弄得他们心里没底。
抱怨徐州的户籍管得太严、太细,连他们想去投奔做工都要有各种手续,“麻烦得很″。
抱怨徐州不给他们这些名义上归属南朝的淮河沿岸农户的“南朝子民"提供同等的进书院、考吏员的名额。
抱怨徐州那些女子学堂,把附近村子姑娘们的心都“弄野了”,不安心在家纺纱织布、操持家务……
可是,他们抱怨时,眼里带着光,抱怨完,回头就更加拼命地采桑叶、采茶籽、晒纸料!
两位姐姐崔萱、崔芷看着小弟弟深思的模样,凑过来好奇地问他在想什么。看着姐姐们越来越明亮的眼睛,崔桃简有些沉默。他年纪不大,到底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但这些抱怨着却脸上带着笑意的农户,和荆州治下那些农户,真的太不同了。那些农户,看着他到来,会立即叩拜感激,感激他们的维持安宁,偶尔减些田税,便是几乎感动地头都要磕破。
以前他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当。
但徐州那位,却给甚至不是治下的百姓如此获利,完全没有用盐铁粮食,将他们掏空,给他富足。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把治下的民心胃口养大了,他们会更不知足啊。如此,治下怎么会安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