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再说,当时那人的目的,或许也并非是为了害死整个陆氏一门,而只是想借此削弱陆家的兵权,避免陆家凭借北伐之功进一步坐大,威胁到………某些人的地位罢了……”
她的话语虽然隐晦,但在场的林若和刘钧都瞬间听明白了一一除了陆太后的当年的丈夫,刘彦与太子的父亲,那位南朝之主,还能是谁?林若听到这里,微微蹙起了眉头。她直觉此事绝非陆太后说的那么简单。如果那位先先帝真的从一开始就存心破坏北伐,他完全可以在更早的阶段就以更隐蔽的方式阻止北伐的发生,而不是在战争进行中采用风险极高的拖延粮草军情的方式,这无异于玩火,一旦彻底战败,他自己也可能被拖下水。“此事疑点颇多,恐怕没那么简单。“林若冷静地开口,打断了这沉湎于过去悲伤的氛围,“若真如太后所推测,那位幕后之人一开始就存心破坏,有许多更稳妥的办法。不过……
她话锋一转:“这些都是二十年前的旧账了,当事人大多已不在人世,真相难明。眼下局势紧迫,我看,暂且先不提这些了吧。”提了也没用,不过,她其实更容易知道事实一-当年南朝第一次北伐,就遇到了从无败绩的北燕名将慕容缺,这位将军与她的私交甚好,她要是真好奇去信询问,到底是怎么勾结南朝的,慕容缺肯定会直接回信告诉她。不过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关键是南朝的局面如何处置。陆韫不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皇帝亲政,另外一个是再找个权臣。小皇帝刘钧肯定是想亲政的,但林若需要维持现状态,就不能由着他上位,然后大杀四方掌权。
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想把自己的思想,先转移一部份到南朝。她抬头,微笑着看着刘钧,温柔道:“钧儿,你还记得跟在我身边时,学到的东西么?”
刘钧微微点头:“从不敢忘。”
虽然不知道姑姑说的是哪一方面。
“你如今就算上位,也必然是要与治下臣子拉锯,想如当年中祖一般令行禁止,是不可能的,我如此说,你明白么?"林若温和问。刘钧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这是事实,南渡之后,为了扩大税源,先先帝曾经想将南朝诸郡的奴隶恢复良民身份,以备征役兵税,但此举冒犯了世家大族,一时间,扬州苏氏打着“清君侧"举兵叛乱,一路上,各大世家放其打到建康城下,陆氏家主当时也劝皇帝,说苏家这事事出有因,不算过分一-这都不过分,还有什么事情算过分?最后先先帝不得不捏着鼻子清了“君侧”,同时亲自去石头城求和,加封苏氏家主高官,表示绝不追究,才算把事情揭过去。“所以,我有个想法,“林若淡定道,“与其与世家大族相争,不如让他们以你为主。将他们纳入你主导的游戏玩法中来玩。”刘钧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姑姑的意思是……”“仿效古之′朝议′遗风,但加以变革。“林若解释道,“放下部分看似紧要、实则掣肘的独断之权。设置一个常设的内阁。召集南朝最具影响力的二十家世家大族的主事入阁。每逢军国大事、重要官员任免,皆由此内阁协商议决。比如永相这等要职,便可由他们在阁内推举、博弈产生。”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你,作为皇帝,便是这内阁的首脑。你手中握有三票表决权。寻常事务,或许依多数决;但遇有重大分歧或关键决策时,你这三票,便足以左右局势的平衡,成为各方都必须极力争取的关键。”刘钧的眉头立刻皱紧了:“三票?姑姑,这未免太少了!二十家世家,若联合起来便是二十票,我至少也该有十票,方能与之抗衡!”林若闻言,不由轻笑出声,带着几分调侃:“十票?你怎么不直接要求十一票,确保永远过半呢?钧儿,别人不是傻子。给你过高的票数,这制度便失去了′共治'的意义,世家们不会接受。唯有让你手中的票数处于关键但非绝对优势的地位,才能促使他们为了达成目的,不得不彼此竞争、分化、拉拢,甚至来争取你的支持。而你,便能从被所有世家视为共同的'对手',转变为他们需要倚仗和讨好的'仲裁者'。你才能真正融入其中,利用矛盾,掌控大局。”刘钧沉默了,迟疑道:“可是姑姑,即便决议于内阁中达成,我的政令,又要如何确保能够出得了建康城,在地方上得到执行呢?那些方镇都督、郡守县令,多是世家门生故支……
林若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这还需要我教你吗"的意味,语气却依旧平静:“内阁决议,便是'′公议,代表了朝廷大多数力量的意见,本身就具备极强的合法性。你可以借此名正言顺地任命官员、调动资源。再者,拉拢一批,打击一批,分化瓦解,利益交换……这些手段,你难道不熟悉么?”“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朝廷中枢就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能像陆韫那样,凭借一己之力架空皇权、一手遮天的权臣了。所有的权力,都将被关进'内阁'之中,进行公开的博弈和制衡。”
刘钧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目光闪烁,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这无疑是一场豪赌,用皇权的部分,去换取一个看似更稳定、更安全,但也更复杂、更需要智慧去驾驭的游戏规则。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若,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姑姑,那您……您在这内阁之中,打算占据几票?”林若淡然答道:“一票。徐州重心在北,我不会过多介入南朝日常政务。”这本来就是临时草台,方便她试行政策的机构,她才不会去控制。刘钧的目光死死盯住林若,他很想直接问出口:若我今日反对此议,姑姑您……还会给我活着离开新亭、回到建康城的机会吗?'但他终究没有问出口。他知道,有些话一旦挑明,就再无转圜余地。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平静道:“姑姑深谋远虑,此策……甚妙。侄儿愿听从姑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