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玄徽数月未曾有消息,山中之人也有些急了,病急乱投医,渐渐地便也有流言蜚语落到她头上。
“这世间,她与玄徽仙君姻缘相连,最为亲近,若她亲自前往鬼城寻玄徽仙君,说不准会有奇效。”
也不知是谁“妖言惑众”,没几日,这谣言甚嚣尘上,连山主都起了心思,亲自前来,试着劝她入鬼城去试试,看能不能寻到人。
她不愿,鬼城何等凶险,她不过一介凡人。
便只在山主跟前垂泪,不发一言,委婉拒绝。
她这窝囊样子,更激起了仙山众人的不忿,骂声四起,说她狼心狗肺,这些年受玄徽照拂,一个凡人居于仙山,得容颜不老,寿数绵长之福,如今玄徽有难,竟不愿为他涉险,连那些个与玄徽无关的外门弟子也不如。
被骂两句倒也无关痛痒,可也不知是哪个修士,三日前的深夜,趁着中元节来之前,将她打晕捆了,丢进了鬼城。
再醒来时,便已落入这恶鬼院中。
明遥看着不远处血肉模糊的可怜人,心里生出寒意,又气又怕。
若不是她多了个心眼,随时随地都将百宝袋带在身上,她怕早就成了这恶鬼口粮了。
深夜之中,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伴着滴落一地的血水,显得格外渗人。
明遥生性胆小,泪多体弱。
如今努力压制着喉间因泪水带出的呜咽和恐惧而生的颤抖,已经耗尽气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
伴随着最后的吞咽,咕咚一声,院中骤然安静下来。
明遥透过尸身交叠的缝隙,看着那黑影摇摇晃晃地抬头,起身,再从院中木门离开。
只留下满地尸身,和那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肉身。
她压着心里的恶心,不敢大意,又憋了好一会儿,缓过了劲儿,才推开压在身上的尸身,爬出来,喘了口气儿。
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手脚发软,院中难闻的腐肉血水气味久久不散。
不能久待,说不准那恶鬼什么时候又会折返回来。
她踩着地上湿滑的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推开了那扇木门。
阴风刮过,带着血气。
眼前破败的街巷,每家每户都挂着盏破旧的白色灯笼,街巷空荡,没有一丝人气。
鬼城。
光这两个字就透着森森寒意。
明遥心中生出胆怯,可若不走,等那恶鬼回来,她就再没半分活路,不如闯一闯。
只要她能找到鬼神殿,等到中元节过,她便能安然无恙从鬼城离开。
明遥一咬牙,迈步踏了出去。
很冷。
不属于人间的温度。
打了个寒颤,明遥四处看了看,选好了路,伸手摸进腰间的百宝袋,想取出张遮掩身形的符咒之时。
又起了一阵风。
冰凉的发丝擦过她的耳尖,一声叹息——
“逮到你了,姐姐。”
血液倒流,脊背生凉。
恶臭血气自身后而来,它气息所过之处,一片阴寒。
明遥下意识偏头,不过仓皇扫了一眼,整个人便抖成了筛子。
那恶鬼化作人形,头颅歪曲成极为夸张的角度,身上透着浅绿色的幽光,双目不见瞳仁,眼下泣血,怨气冲天。
“姐姐发发善心,让我吃一口吧。”
她亲昵地贴在明遥的脸侧。
冰冷的手掐着明遥的脖颈,阴恻恻的目光来回在明遥脸上打量,手指不停摩挲着明遥的咽喉——
生死一线之间。
明遥艰难地仰着脖颈,眼前一阵阵发黑,手在腰间的万宝袋中胡乱地翻找着,终于摸到一粒细小的铁钉,在那恶鬼附身来咬破脖颈的一瞬,狠狠朝她腰间刺了过去。
一声凄厉惨叫。
桎梏着明遥的手一松。
明遥慌不择路地朝前跑去。
路上空空荡荡,只偶尔有些孤魂野鬼蹲在巷道口冷冷地看着她。
鬼神殿,鬼神殿。
她不停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
仙山典籍有著,沿着鬼道往前,鬼城最深处,便是鬼神殿所在。
活下去,一定得活下去。
明遥喉腔中涌上血气,跑得太快太久,她快要撑不住了。
身后阴诡气息犹在,一颗魂钉震不了她多久。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那恶鬼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忽远忽近地唤她——
“姐姐,回头看我一眼呐。”
“你刺得我好痛呀。”
她自是不敢回头,不知跑了多久,或许是老天见她实在可怜。就在气力耗尽之际,空荡街头却出现了一间屋子,燃着红烛,挂着红灯,和鬼城中其他屋子截然不同。
一看便有鬼。
明遥不合时宜地给自己讲起了冷笑话。
性命攸关之际,能有这样乐观豁达的态度,她努力地牵了牵唇角,试图对自己表示认可。
可惜,恶鬼越来越近,来不及做更多的表示,也来不及多加思考,明遥狗急跳墙般地,一头撞向了那间闪烁着诡异红光的屋子。
而那扇房门在明遥触到的一瞬,却像水化开一般,里面隐隐有东西在牵引明遥,一个趔趄,明遥没收住力,以一个极为狼狈的姿势摔了进去。
手被擦破,惊惶之下也不觉得痛。明遥落地的瞬间便仓皇回头,生怕那恶鬼跟着进来。
好在那扇门完好无损,将恶鬼阻拦在外。
明遥心有余悸地抵在门上,如今略微放松下来,一股热意自心肺而起,冲至头顶,脸热得似烧起来那般隐隐作痛,四肢也酸软,瘫坐在地,一时竟起不来。
半条命都快跑没了,从前学校体测若是能跑得这般不要命,也不会年年补考了。
明遥目光呆愣愣地落在屋内,乱七八糟想了许多事,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渐渐能看清东西。
一片鲜红。
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