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明珏在房内坐了许久,终是抵不过困意睡着了。
但这一觉,他睡得却并不安稳,也许是这两日神经太过紧绷,他很罕见地做了一次梦。
梦中,他回到了人间朝歌城,见到了仙逝已久的父亲与母亲。
父亲与母亲拉着他的手,漫步在朝歌皇宫中。
还有一个名叫小荷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在一片雾蒙蒙中显得格外真实。
他看不清小女孩的脸,只听见薄雾中脆生生的声音:“小玉,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可以出城玩吗?”
小男孩柔声拒绝道:“小荷,不可以的,魇鬼从归墟跑了出来,外面现在很危险。”
“那好吧。”小女孩的声音充满了委屈。
见她泪眼汪汪,他便从袖中掏出一个拨浪鼓,轻轻地在她眼前晃动,安慰道:“你不要不开心啦,等到归墟派来的仙人除掉魇,我就带你出城玩。”
闻言,小女孩收起哭腔,接过他手中的拨浪鼓,摇晃不休,声音也重新变得清脆:“我就知道小玉你对我最好了!”
二人手拉着手,两小无猜般自由奔跑在朝歌皇宫中。
小荷是谁?
霁明珏感到茫然,他从未听说过朝歌皇宫中有这号人物,他的记忆里也从来没有过一个叫‘小荷’的人。
他挥袖试图驱散眼前迷雾,却又坠入更深的迷雾中。
迷雾中,还是那个声音,但却不再脆生生,而是变得哀怨:“小玉,你说好要来找我的,可是我等了你许多许多年,等到朝歌城中的荷花都谢了,你为什么还是没有来找我?你是不是将我忘记了!”
哀怨的声音犹如尖刺般,刺得他灵魂发颤,迫不及待的想要挣脱出这场荒诞梦境。
房内仙鹤引吭啼鸣,他瞬间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捂着胸口缓了好久后才平静下来。
自入道以来,他已经近百年没有做过梦了。
这个梦也真是奇怪。
等他压下心中惊悸,试图回想起梦中一切时,却只剩一片茫然,就仿佛昨夜他从未做过梦一般。
罢了,不过一场幻梦。
霁明珏摇摇头,想不起来便不想了。
·
金羽仙鹤的啼鸣不仅将霁明珏从梦中惊醒,也吵醒了睡在醉心亭中的月见荷。
她被吵得烦了,挥出一道灵力在醉心亭中布下隔音屏障,将恼人的喧嚣隔绝在外。
但被吵醒后,却再也睡不着了,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荷花们发呆。
昭岁穿过霜雾来到醉心亭中,带回一封自苦厄地传来的回信。
月见荷展开苦厄地的信件,眉头更是深锁了。
苦厄地还是那句话,妖主闭关,管不了。
除此之外,还颇为好心地告知了一事:食月妖偷走了月族圣女的碧华月凝珠,如果霜主能够杀死食月妖,还希望能将碧华月凝珠归还。
真是做梦!
不动手却试图坐享其成。
她连连冷笑,伸出骨节分明的双手,慢条斯理地将苦厄地的信件撕成碎片,扔进荷花池中,略带冷意的目光盯着荷苑的方向,问道:“那位霁道君如何了?”
“还……还活着。”昭岁不知道她想问什么,试探着回道。
月见荷:“啊?”
她要问的是这个吗?
昭岁只觉得大小姐的心思真难猜,她回想起昨夜偶遇,又说道:“灵官十三似乎与他颇为亲近。”
月见荷的表情变得迷惑,似乎在费力思索着昭岁所说的灵官十三是谁,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你是说那只蠢仙鹤?”
昭岁:话倒也不必如此难听。
昭岁:“是的。”
“随它吧,反正也掀不出什么水花来。”月见荷对此毫不在意,没有她的谕令,金羽仙鹤也无法飞出青霜台。
“食月妖大小姐准备何时去杀?可需要我从旁协助?”昭岁看着月见荷头冠上不断扩大的裂纹,尽职的做着一个忠心的下属。
“不着急,魄冠还能再顶一段时间。”她想起一事又问道,“云涯仙门中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昭岁道:“如往常一般,没有什么不同。”
月见荷的眼神沉了又沉,失去了一个继任神官的人选,云涯仙门竟然一点也不忧心。
“通知褚絮那个蠢货,让他趁此机会把眼送进去。”
“明白。”昭岁点点头,又问道:“大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
“霁明珏昨天都在做些什么?”
昭岁思索一番,答道:“荷苑中练了一会剑,然后就是跟着灵官十三在青霜台中散步,不过青霜台中布下了阻灵阵,他应当无法与云涯仙门的人取得联系。”
那便好。
月见荷轻轻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昭岁可以退下了。
青霜台,可是一座她精心打造的樊笼。
昭岁离开后,她将六厄山脉的地形图摊开在桌上,提笔开始勾勾画画。
六厄山脉之所以有‘六厄’之名,是因为其中有些六座险恶山峰,且每座峰中都含有一座天地囚笼,牢笼中曾经关着浮荒这些年抓来的妖鬼。
之所以是曾经,那是因为百年前青霜台政变,她一把红莲业火,将六厄山脉燃烧了数月,镇压其中妖鬼尽数化为灰烬。
黑暗牢笼也是其中之一。
想来,食月妖应当是六厄山脉重新开张后的第一位客人。
最后一笔落下,她满意地拿起重新画好的布防图,嘴角泛起欣赏的微笑。
既然是第一位客人,自然要热情款待。
她尚沉浸在自得中,识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道声音。
系统:“你这是玉石俱焚的阵法。”
月见荷微微挑眉:“你能看我到识海以外的景象?”
系统:“……”
它悄悄地转移了话题:“你要与食月妖玉石俱焚?对你而言,杀死食月妖连三招都用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