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唐粮菜行的人,印象里的原少东家本事大得很,向来不变色,没想到轮到自个头上表现的还不如别人呢。
“唉,少东家那么大的家业,为什么还要杀人抢劫放火啊。”一名伙计无法理解,感叹道:“我要是少东家,平平安安享福多好。”
“谁知道呢。”
周圭的罪名已经公布,同样很长。
不久之后。
一个个开始砍头。
血水染红了断头台,但是却点燃了百姓们内心的红火。
看着往日一个个欺负他们的大恶人死了,仿佛就看到了天亮了。
正如王信所想。
杀罪证确凿,人神共愤的恶人们,不光不会影响节度府的名声,只会让百姓们更加看到希望,然后有了希望,才会更加支持节度府。
大同全民缩衣节食,自产自救。
不是一句空话。
节度府在百姓们中的信任,通过一件一件的事情得以提升。
到处都是军士和督察队的身影,但是各处的治安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有许多百姓主动指路,更多的百姓踊跃站出来,揭发官员大户们的罪名。
在大灾荒的年景里。
竟然有百姓去节度府门口送粮食,自家的老母鸡,或者一竹篮野菜。
最后都被士兵们追上还回去。
当兵的还跑不过老百姓?亲兵们一个个互相调侃。
节帅府。
住进来的客人,薛宝钗有些迷茫。
院子里。
因为薛宝钗是客人,她也自己带了许多粮食,没想到起了作用,王信也沾了光,两大碗米饭,还有几碟酱菜,王信终于吃饱了一天。
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男人,薛宝钗越发迷糊了。
“怎么了?”
王信笑道,薛宝钗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一定是遇到了不懂的事。
因为她的支持,节度府轻松了很多。
“大同的根基是商业,周家他们虽然是本地的大户,但也是本地的大商号,如今的年节,大同更依赖商业,难道不怕影响自身根基吗?”
薛宝钗好奇问道。
听闻,王信感慨,不愧是薛宝钗。
关外牧民为何疯子一样的几千年不停的去闯关?
别看史书记载了关内多少次大败,但是关外牧民死的比例远比内地高。
因为不能自给自足啊。
大同虽然比关外要好一些,但也是如此,必须要于内地交易,也就是商业贸易。
大同所有说道生产自救,都是建立在与外部商业的循环上。
粮食在短缺。
矿产却还在,商品不受影响,这些都是更稳定的。
商业依然要运转,正因为有商业的支撑,大同还能在刀尖上起舞,否则根本玩不转。
王信笑道,“你的困惑,来源于大商贾养民,但是实际上是只要生态位在,商贾必然存在,反而是生态位不在了,商贾在也没用。”
薛宝钗微微蹙眉,没有太明白。
“百姓的劳动是一切的根基,而百姓劳动的价值,是商业的核心,所以不是商贾养民,而是民养商贾,没有百姓劳动,商贾又从何而来?”
王信看着薛宝钗努力思考的模样,也希望眼前这个天资聪慧的少女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价值的商人,耐心道:“只要百姓们的劳动存在,认可百姓们的劳动价值,那么在此基础之上的商业才能不停的走下去,永远不停,否则只会越走越难,最终走不下去。”
薛宝钗艰难猜测道:“所以周家对百姓伤害深,在信叔叔看来对商业反而是阻碍?”
王信笑了。
没办法。
老天是公平的,老天也是不公的。
所有人都在开盲盒。
博士的孩子可能是学渣,大字不识文盲的孩子可能是学霸——在公平的环境下。
与聪明人论道其实非常舒适。
而且王信也需要更多理解他的人,比如薛唐粮菜行,如果是传统商人的思维,比如薛岩,哪怕他在聪明,最后也会与自己渐行渐远。
“我从来是支持商业的,而且我不认为惩罚杀人放火的周家会影响大同的商业气氛,相反,正是因为处理了周家这种行业毒瘤,我相信大同的商业会更加繁荣。”
薛宝钗思考了良久。
缓缓开口。
“叔叔好像不喜欢大商号,特别是叔叔所言的垄断商号,犹如此次的粮菜行,明明是薛家付出一切,但是仍然分出一部分给别的商号,难道不是不公平吗?”
“最初的时候,贵族的地位是世袭的,后来剥夺贵族世袭的地位,有人问过勋贵们是否公平吗?”王信轻声问道。
薛宝钗无语。
“所有绝对权力,或者绝对垄断都要遭受限制。”王信淡然道:“一切都会如此。”
薛宝钗听出了王信话里的深意。
有些彷徨,也有些兴奋。
此次大同之行,与她料的不差,但也不同,远超她的预料。
这种藐视天下的高度,薛宝钗脸颊微红,不适应的同时,又有格外的刺激,更有一种不同的心情滋生,原来还能如此。
“以叔叔的实力,大同并不是麻烦,麻烦主要在朝廷,杀周家容易,如何应付朝廷呢?”薛宝钗关心道。
“我按律法从事,何须应付。”
王信一脸淡然。
话虽如此,王信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论别人怎么做,自己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走正确的路。
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就行了。
明知道不可为还要为止。
是莽夫还是枭雄?
大同的实力和局势,薛宝钗心里很清楚,特别是自家参与如此之深,她就算不想知道也不可能。
自己这回的赌注,仿佛下大了些吧。
薛宝钗有些小怕了。
王信见薛宝钗没有了话问,主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