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步,还没等朝廷批奏,他就以军情紧急为由,擅自带兵东进了。
从西军自己撤回陕西开始,朝廷的权威就一日不如一日,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文臣们都十分不满。张孝纯是个正统文人,自然也是不满。
饮了一杯屠苏酒,张孝纯撑起张开的暖幕一角,寒风吹进,倒是让他精神一振。放眼四顾,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此处可惜再不复当年雄城气象!”
这句话说的不错,河东路为中原之脊,太原又控扼整个河东路。
只要守住太原,就能确保中原无虞,汴梁之所以危险,也是因为河北没有河东的地势。
从此地渡河西便是直入关中之地,李渊籍此建立大唐帝国。
南下便直指中原,在中国统治中心渐渐东移之后更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刘知远便籍此建立后汉,从后周到大宋开国,盘踞太原。
引辽人以为援的一个区区北汉,就成了大宋的巨大威胁。
当时宋与北汉实力差距极大,可饶是如此,太宗太祖,两代皇帝亲征,拿出吃奶的气力,才打下了这座雄城。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光义在破太原之后,为了维系强干弱枝的祖制。
在太原吃足苦头的大宋,不仅放火烧城,还整个平毁了太原旧城。
可惜,当时脑子一热,没考虑后果。又觉得自己可以马上收复燕云十六州。
三年之后,为了备辽防御,大宋不得不恢复太原。
可是新城却建在旧城东北三十里外,还隔了一条汾河。
过去周长四十二里,城门二十四,城墙高数丈,包以巨石的雄城,就只能存在在记忆当中了。此刻太原新城,城高不过一丈,全是夯土未曾包砖。城墙也只有周长十一里,只开城门四处。这已经不止是阉割版的太原了,这其实根本不配叫太原。
说起来要是太原还是当年雄城,太原百姓,甚至河东百姓,估计还不会如此颓丧。
张孝纯他们在此颓丧吃酒的时候,王禀正在城头指挥修葺工事。
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这么个残破的太原,他王禀愣是顽强抵抗近九个月、260天,最终弹尽粮绝,城破人亡。
战至粮绝力竭之时,王禀背负供奉在太原城中的宋太祖赵匡胤画像,跳入汾河自尽殉国。
城中粮草极度匮乏,“军民先食牛马骡,次烹弓弩皮甲,最后甚至割死尸以食”。饿死者不计其数,仅存数千士兵亦极度虚弱。
城破之时,依然与金军巷战。
西路军完颜宗翰,也因此在第一次女真伐宋时候,全程被拦在这里。
也导致完颜宗翰握着女真最能打的军功贵族集团,败给了完颜宗望,成为他后来内斗中的一个把柄,不断被女真内部其他高层攻讦。
张孝纯突然端起酒杯,看着远处的春景,说道:“来的是匈奴,还是董卓,都是我大宋的劫难啊!”几个幕僚都没搭话,他们久在宦海浸淫,今日的局势还是能看出个高低来的。
陈绍突然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实力,关键是处处师出有名,即将立下不世功勋。
吃饱了撑的,才跟着张孝纯在背后说他坏话,将来说不定还能跟着逆天改命呢。
定难军人还没到,应州治所的孟暖已经投降,这实在是太吓人了。
更重要的是,在坐的一些官员,他们的家族都搭上了西北商队的线。
要么是借钱给西北商队了,要么是有生意上的往来。
此时的王禀,站在太原城头,神色有些说不出迷惘。
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似乎是搬去了.
可真的搬走了么?
应州治所的孟暖,他一直有所耳闻,这是辽地汉儿的豪强。
女真灭辽,他趁乱占据了应州,一直以来不显山不露水,原来暗地里竟然和陈绍达成了交易。和张孝纯不同,王禀是认识陈绍的,当年他们曾一起在童贯麾下。
刚开始,在他眼里,陈绍就是个纯粹的小人。
他结交童贯的亲卫,索贿乡绅,溜须拍马。
但是很快,他就羞愧地发现,被他瞧不起的陈绍,带着几千溃兵和百姓,在横山硬抗了李察哥大军七天。
那时候他们就在不远处,但是为了宣帅和西军诸将的明争暗斗,没有去支援。
本以为陈绍必死,他却活生生守了七天,所以后来宣帅提拔他,去攻占宥州、盐州,王禀一点都没不忿死守横山七天之后,人人都觉得这是他应得的。
只是后来随着他在银夏收伏那些羌人,事情仿佛一下失去了控制,那时候西北兵马全被抽调出来伐辽,朝廷无法制约他了。
陈绍就那么一次机会,可以在西夏站稳脚跟,而且条件特别苛刻,需要同时满足:大宋伐辽失败、快速拿下银夏、与西军处理好关系。
他还是把握住了。
如今这几年,王禀等人在河北、燕地,心神俱疲,都已经快把西北忘了。
陈绍再一次以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这一次,举世震惊。
从定难军出兵开始,就已经和女真鞑子接战了。
随着春日结束,原来冰封雪飘的云内之地,终于有一丝暖意浮现。
暖意浮现,雪融冰消,就开始了道路翻浆的时节,对骑兵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个厮杀的好时候。大军就算是通行,都比起原来被冻硬了的道路要艰难十倍不止,更何况是厮杀。
所以在武州之北平野山地上,两边都是试探性地进攻、防御,展开一系列小规模威力搜索,互相捉对厮杀的大宋女真两支军马,也随着道路越来越泥泞,不约而同的消停了下来。
将契丹人打的一个城池也守不住的女真鞑子,和定难军僵持了起来,天下再次震动。
人们刷新了对定难军实力的认知,这不是一个弱旅。
道路翻浆带来的这个变化,对于在朔州一带暂时维持着战线的定难军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