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54章 她好恨
祁深勒马隐在树影里,遥见石阶尽头一抹藕荷色身影,僧过她手合十,无比虔诚地拜了一拜,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唯见风动她襟袖。伊人已香,阶前空余碎叶。
不知缘何,许是着衣颜色太过亮眼,打她一出现,他便能一眼瞧见,且能确定,那就是她。
那种专注力与发现力堪比战时盯敌军的动向,后者他胸有成竹,前者他却不知何故。
祁深有些莫名的烦意,对自己的烦意,更烦的是自己如此专注,连上台阶先迈的左脚都记得很是清晰。
鲜少见她穿这么少女的颜色,让他忽略了她也不过才是个二八年纪的小姑娘而已。想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手段,祁深的眉毛又倏地皱紧了些。<1眼瞧着人都不见了,世子还有些怔怔地看着某一处而发呆,乐觉悄声问向世子:“郎君,可是要跟近些?”
祁深回神过来,抬手便止了,瞧向寺西侧的碑林她消失的地方。那里立着前朝留下的经幢,平日少有人至,她却毫无顾忌地迈步而前。眼瞧就要天黑,一个女子却独身踏进,她就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怕吗?该也是怕的,他心下涌起说不出的滋味来,早没了先前抓到她狠狠惩治一番的想法。
“你带人守在山门,本世子亲自去看看。"祁深淡声吩咐乐觉,而后解了佩刀丢给身边亲卫,“跟紧我。”
莫要说她给那裴云廷建了一座衣冠冢才好。距宵禁的暮鼓声停,已过了一个多时辰。
亲卫再次抬眸看向同他趴在斜坡草丛一处的世子,又收回了目光,他忍着未动,心下七上八下的。<1
世子与以往有些不同,他向来办事利落,然今个像疯魔了一样,几乎一动不动。
那小娘子坐在石阶前,手抱膝盖,也是一动不动。她看着地面,世子看着她。
这场景说不出的怪异。
忽起一阵莫名其妙的邪风,扰了祁深的思绪,将他略沉重的眉头又扰得蹙紧了几分。
他现在脑子很乱,无比乱。
或许他现在要做的,是应该质问她,惩罚她不守约定,但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也跟着略有失神,还如何惩得出来?这是怎么了……
几乎就要跳出去,不由分说地带她走,祁深却看见她率先一步站起身来。风卷起了应池的发丝,那种感觉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但这次的旋风很淡,只围着她转了两圈就停了。
过而无痕,一片寂静。
有人在操控着,这只是检验沈思尔到底有无法子送她回去的交易罢了,如今以身而试,真相大白。
应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推开净室门,只见沈思尔默不作声地在抄经书,尘音在旁磨墨。应池嗤地一声笑了,眼泪有些想往下落,被她生生忍住了。“说说你和他的事。”
“谁?“沈思尔抬眸,这经书已经抄了很多很多遍,她已经快倒背如流了,但一提起,终究还是放不下,忘不了,也静不了心。“她兄长,时烨。”
听到他的名字,沈思尔勾起唇想笑,却发现提起唇角很费力:“不想说。”时烨快死的最后时光是与沈思尔呆在一处的,自他死了,沈思尔就找回了沈家。
应池的眼睛上抬使劲眨了眨,眨去了泪水,并不是为他们伟大的爱情而感动,而是为自己悲惨的到来,抬着眼皮淡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而后猛拍向桌子,指着自己的身体,很是难以理解,“她更合适,她更适合不是吗,她是时烨的亲妹妹,时烨死了,自然而然继承了阁主的身份,你说报仇我相信她绝对二话不说,给人给钱。
“我不明白为什么让我来……你换魂的目的是什么?是什么啊?我有什么用?”
应池的手已经揪住了沈思尔脖颈处的衣领,手往下摸着,袖袋、胸口,略有不平静与狂意,“有什么咒语说出来,有什么法器?也把东西交出来。”沈思尔神色没有什么起伏,与其说是不怕,不如说是不在乎:“你太天真了,拿住你的把柄,我不可能会往身上放的。”应池抽出来绑在腿上的剪刀,抵住了沈思尔的脖颈。尘音一时慌张,有欲拉架的意思,被沈思尔摇头止了,她知道,面前人不敢,她不会死的。
两人的表情被应池看见了,男扮女装的尘音和尘回曾是时烨最亲近的下属,他死后给了沈思尔,尘回……就是那日后死在书肆门口的人,如今沈思尔身边,只剩下了尘音。
她不准备给她留人了。
应池收回剪刀,松开了沈思尔的领口,面无表情地下达着命令:“你是时月阁的人,该听命于谁你心里有数,将你知道的告诉我,不想说的话,背叛阁主者,你该是知道下场,自行了断吧。”
言罢她目不转睛地看向尘音,但并不觉得尘音会如实告诉她。所以,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背叛她的人,加害她的人,应池都不想手下留情。说到底,这种捏软肋的做派还是现学现用,应池只觉悲凉和无力。她为别人的鱼肉,现在她亦成了刀俎。
但应池此刻略有些迷茫,手上沾满血地回了现代,究竟对不对……无论对与不对,终究,她与以前不一样了,她或许永远也回不了现代了。尘音也确实不会,他想也没想地从口袋掏出药瓶,取出一粒黑色的小药丸,却被沈思尔略颤的手阻了动作。
“因为她是被保护着长大的,她是高门贵女,从小没见过什么风浪,他不舍得让她面对这些。”
沈思尔在说这话的时候,眸中有着说不出的嫉妒,却并不是嫉妒她口中的人被保护着,而是别的。
“谁?”
“裴云廷。“沈思尔静静地看着应池,“他快死了,他不放心她,亲人也都死了,他怕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怕她受欺负。”“所以你们就这样,让我和她换?"知道真相的应池难以接受,难以抑制愤怒,她挥手扫落书案上的所有东西,歇斯底里地吼,“凭什么!凭什么呢!青瓷砚台“砰"地砸落,墨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