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乱到让人无从下脚。
房间里的正经陈设倒不多,可零零碎碎杂七杂八不像样的东西却不少。只见他的书桌上没有一样像是初三学生该有的书,却堆满了各种手办,杂志,时尚挂件。桑枝忍着心里的不适打开了衣柜,里面的衣服成团状挤成一团。桑枝只好蹙着眉头用指尖扒拉了一下那堆乱东西,可还是一无所获。
桑枝做贼似地心里乱跳。
桑枝又待了一会儿,可整个卧房该看的都看了仍然没有发现。就在这时,王海床上一摊凌乱的被窝凸起的一角被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停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桑枝才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下掀开被子,闯入眼帘的画面几乎让她三观尽碎。
王海自己的内裤,桑枝好久之前以为丢了的胸罩,还有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丁字内裤……
粉红的人形小芭比,某牌知名润滑油,封面硬着暴露大胸的大尺度杂志……
而围绕在这一堆东西中间的正是已经被扒得一团乱的桑枝的两包秋衣。这里面原本装的是桑枝贴身穿的秋衣秋裤,打底穿的毛衣针织衫之类的,而现在这些衣服上面现在要么沾着不明液体,要么被王海在上面放上了胸罩等摆成了有所意图的造型。
桑枝捂住嘴巴,双手禁不住厉害得颤抖,脚步不听使唤地跌跌撞撞出了房门。
桑枝靠在墙上缓和了好一整子,神志才稍稍拉了一点回来,紧接着像是被什么无形恶魔追赶似的,她飞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仿佛要甩掉什么最厌恶的东西似的,‘砰’地一声巨响狠狠地关上房门。
当墙上时钟的指针不知道转了几圈之后,桑枝才拖着站得发酸的双腿一屁股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屈膝抱腿,一点一点地缩成了个小团,头像鸵鸟似的埋在了里面。
在此之后不管是外面零零星星的动静,还有是谁在家里走路的声音,所有的声响既清晰又模糊,桑枝觉得既好像都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听见。桑枝只觉得脑袋渐渐发沉,浑浑噩噩地好像睡了过去,又好像没有睡着似的。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桑枝从一个又一个迷迷糊糊的梦境里被一阵粗暴急切的敲门声震醒,带着睫毛上沾着的未干泪水睁开了眼睛。
外面是周艳红在不耐烦地‘砰砰砰’敲门:“出来吃饭啊,是不是要我专门请你这个大小姐。”
桑枝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突然特别紧张:“我……我不太舒服,你们吃吧。”
周艳红也没耐心一遍遍地去喊她吃饭,巴不得桑枝的死活跟她无关呢,只是她后面嘴里面又嘟嘟囔囔地骂了些什么,桑枝就听不清楚了。
好不容易门口没动静了,桑枝才重新缩成小小的一团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
就当桑枝稍微平静点的时候,王海的声音突然贴着门传来:“姐姐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看看?”
桑枝所有竭力按捺的情绪一瞬间崩塌,抱着头嘶声尖叫:“不要!谁都不要进来!我就想一个人待着,让我一个人待着!”
桑枝的叫声几乎声嘶力竭,门外王海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咚咚’地敲门声顿止,跟着就传来周艳红尖锐的骂声。
“你发什么神经,莫名其妙鬼哭狼嚎的!我们王家白白养着你还得罪了你似的。”
“真妈的养了个祖宗。”
再接着就是周艳红骂儿子犯贱多管闲事,两个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把王海拉走的声音。
不知道是真生儿子的气,还是故意作给桑枝听的,他们弄出的动静可不小,折腾了好大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整个过程桑枝一直坐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像那些直直白白骂出来的,指桑骂槐讥讽出来的难听话统统跟她没有关系。直到所有动静都停下了之后,桑枝就像是平常午睡一样静静地躺了下来盖好被子,不一会儿居然真的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妈妈带着她学钢琴弹吉他,有爸爸带着她打网球。她梦见了无数灿烂阳光的星期天……最后的最后,她梦见了那个跟沈竹沥一起回家的星期天。
沈竹沥带着她吃了香喷喷的火锅,还像是电影里的大侠似的出手不凡,飞身几下就帮她打走了跟踪她的坏蛋。
可是当她兴匆匆地追上去想对他说句谢谢的时候,沈竹沥却忽然一转身满面寒霜地对她说:“你是谁?怎么老跟着我,烦不烦。”
桑枝心里陡然一凉,站住了脚步,可是突然之间沈竹沥又冲她摆着手笑着说再见:“小孩,回家吧,哥哥逗你呢。”
桑枝鼻子瞬间酸了,再也按捺不住张开双手就像沈竹沥的方向扑了过去:“沈哥哥别走,我没有家了,你别赶我走。”
桑枝张着双手,大哭着从梦中惊醒,发现除了窗外不知何时高高挂起的月亮,整个房间都被浓浓夜色浸透,黑漆漆的一片,静悄悄地能听得见自己重重的喘息声。
桑枝猛地从床上坐起,跟着楞了楞了好几秒钟忽地埋起头呜呜地哭起来,好像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好像刚才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些快乐的真真切切的,可那些快乐早已离开她的真相更是分分明明的。
就连沈竹沥冷着脸说厌恶她的样子好像也是刚刚发生过了似的。
眼泪一颗一颗顺着眼角滚到枕巾上,却没有一点点声音。
桑枝从胳膊里忽的探出头来,红突突的双眼淹没在浓浓的夜色里。
她从抽屉里掏出了手机,在那个情绪不受控制的夜晚里给沈竹沥发了这辈子第一条短信。
——你为什么嫌我烦
*
2016年10.28号两点半,沈竹沥的手机窝在沙发一个不起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