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弗朗科找她接治，看来弗朗科没能办成这事，不过等她离开矿井再谈也来得及……”
“来不及，罗莎。”
夜莺太了解罗莎莉亚了，“我知道你想让她假扮成弑君者，好让治安官露面，趁机杀了他。”
夜莺轻叹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再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事？”
“以前我是治安官的秘书，处理他看不懂的王城文书。夫人死后，我才能进到他的书房，接触到更多东西。你还记得一年前的矿井污染事件吗？”“记得。"罗莎莉亚说，“污染爆发，孕蛛爬出了矿坑，弗罗特森死了不少人。治安署找上我，希望我能提供足够的武器，后来灾难平息了。”夜莺点头：“治安署委派病盐区的星铸术师仔细调查了矿井，在矿井口设立了法阵，保证孕蛛不会发生更加灾难的变异。前几天，我在书房看到了一年前的矿井调查报告，终于搞懂了一些事。”
罗莎莉亚…”
夜莺问：“罗莎，污染者变异的步骤是什么？”罗莎莉亚很有耐心，和夜莺阐述她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污染往往发生得悄无声息。
被污染后，最先发生变化的是皮肤，苍白的皮肤翻卷为卷轴质地，底下渗透出沾染血色的组织液。
污染的第二阶段是增生。
污染创面逐渐膨胀，像堆积的泡沫，或是青蛙的卵，增生导致污染部位发生明显畸变，
等到了污染第三阶段，寄生在污染处的东西开始苏醒，在它撕扯肌肉，从血骨里破体而出前，没人知道它具体是什么。而到了第四阶段，肢体污染物逐渐吞噬全身。心脏会长出复眼，胃囊中出现鳞片……污染物会将宿主异化成难以名状的怪物。
于是，国教团便说，一旦被污染，那个部位也就不再属于你，这是身体对肉」体的一次“背叛”。
“帝国花了很多时间去弄懂污染者，但依旧对污染本身一无所知。”夜莺说，“星铸术师观测不到，炼金术士研究不出。我还记得，以前在故乡，国教团的卡利耶神父解释过，说这是′那位沉眠者'降下的苦难。”罗莎莉亚：“你并不信教。”
“是的，喜欢去找卡利耶神父只是因为他会给我点心和糖果，直到他不幸去世。”
卡利耶神父死于污染物袭击，但他很清楚自己会面对什么怪物，于是早早在罗莎莉亚那儿买了一把小型火铳，并在怪物咬断他脖子的时候，一枪打爆了怪物的头颅。
铳弹由眼部进入，由后颅穿出，卡利耶神父倒在神像脚边，怪物则倒在他身上，卡利耶神父死之前还在喊她的名字，那是修女的教名。他们的血飞溅在苍白神像眼下，好似神明对羔羊们落下的眼泪。“后来我才知道，教堂后面出现了胎床，胎床吞噬了修女，卡利耶神父见证了整个过程，却无力阻拦。”
夜莺强调重点，“胎床，我们唯一能调查的污染源之一。”虽然叫作"床"，实际上，那更像是数蔟黑色菌丝。菌丝的尖端是猩红的，具有很强的粘附性。一旦有生物被黏在菌丝群上，地表就会钻出半环状白骨，将束缚在上面的口口禁锢住，成茧，最后孵化出形态各异的怪物。这是最直观的异化，远超人们被污染后的常规变异速度，像是直接跳过了步骤，直达结果。
“胎床无法被′杀死’，只会因孵化次数过多而自然消亡。”罗莎莉亚当然知道这回事，并不感到意外，可冷汗还是倏地落下。夜莺此时提及这个话题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预兆。果然，小鸟般委婉动听的声音接着说：
“你没猜错，矿井下面也有胎床，星铸术师将这事写在报告里，告诉给了治安官，治安官当即杀了术师灭口。”
“他做出了决定。”
“治安官会定期招募一批雇佣兵下去，让胎床吞噬，变成污染物，从而加速胎床的自然消亡。即便有人侥幸活了下来，在逃离矿井后，也会被他处理。”“治安官似乎认为，只要能让胎床死亡，死再多人都无所谓。”“可治安官要怎么保证，派下去的人一定会接触到胎床…“罗莎莉亚陷入沉思。
一下子接收到太多消息，除了“治安官死不足惜”这个念头更加根深蒂固外，罗莎莉亚快速分析着各种情况。
她很聪明，一下想出了符合治安官作风的办法。“治安官的人会假装成并肩作战的战友，等剿灭队伍到胎床位置……”夜莺点头，惨然道：“然后只需要轻轻一推。”…那也不会全军覆没。”
罗莎莉亚说，“治安官的人能使坏几次？如果只孵化出一个污染物，卡顿足以轻松解决。”
“他会面临巨大的心理压力，或许还会责怪自己没能保护好他们，可该动手的时候，他绝不会迟疑。”
夜莺：“我之前也这样以为。可在来这儿赴约前，我在书房找到了一些研究记录，治安官从国教团那儿调来的。”
罗莎莉亚的耐心在一点点被磨光，她知道夜莺的性格，说话讲究条理逻辑，这项优秀的品质显然不适用于陈述危情。矿井的事其实和罗莎莉亚没多大关系，冷酷地说，即使夜莺说的是对的，那也只是又一批剿灭队伍惨死。
这种事已经发生太多次，所有情绪到最后都只会杂糅成麻木。可涉及胎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污染像是天灾，天灾从不参与人类的争斗，它平等地凌虐每一条生命。夜莺说：“实际上，大多数胎床在捕获到猎物后并不会马上孵化，它会保留茧。卡利耶神父那次是例外，他控制不让其他生物靠近，拖延得太久，胎床才只侵害了修女一人。”
“茧彼此共连，在吞噬多个生物之后，胎床会共享吞噬生物的感官。一个人的恐惧哺育另一人的恐惧，一个人的绝望催化另一人的绝望，直到所有人的恐惧和绝望达到顶峰……由此催生出最恐怖的污染物。”“已经有多少剿灭队伍命丧矿井了，可你听过孕蛛之外的传闻吗？"夜莺问。罗莎莉亚脸色极差，声音从牙缝里蹦出来：……没有。”夜莺轻轻点头：“它们还在等，不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