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整整十三天,府中没了个大活人,你们竟然一无所觉?”摛锦眸光愈冷,诘问道,“如此散漫松懈,怕不是明日就能多混进个歹人,后日刺客的刀便能架上我的脖子!”
话音刚落,周遭的侍女仆从便惊惶地跪了一地,一边将脑门使劲地往地上磕,一边用哭腔哀求着饶命,偏偏上头人生得一副冷硬心肠,毫不动容。泪眼朦胧间,一个推一个,唯素日最得重用的曼珠敢壮些胆子,试探着开口:“失职之罪难免,但如今事态紧急,不若给他们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将驸马寻回来?”
仆从们立时打蛇上棍地附和:“我等定尽心竭力,搜寻驸马!”
纤白的指尖在单薄的纸页上不规律地轻叩,更似是用针尖在膨胀到极致的鼓面上戳弄,时刻都有炸开的可能,倏然,指尖止,底下惴惴不安的心也跟着凝住,是生是死,只凭这一句发落。
宦官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小心翼翼地捧着圣旨上前,好声好气地劝解:“殿下息怒,驸、不,那燕濯性子狂悖,自然少不了好果子吃,这不,早早被撵出京城,贬去三千里外的不毛之地了!”
摛锦扯了扯唇角:
“所以,他逃了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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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漫天的云与遍地的沙,叫席卷而来的风一刮,天与地之间便浮了一层灿金,镀在往来者的鬓边、衣角,然在余晖散去后,便只余下泛黄的尘泥。
脏是脏了些,但此处人人都脏得如出一辙,那也就没什么可计较了。
毕竟,这是边关。
木老三衣摆一撩,坐在小木扎上,面上、身上沾了红红绿绿的漆,也顾不得打理,只是三四支大小不一的毛笔在两只手中轮换着,涂腮勾唇,画眉描目,忙得不可开交,直至额上汗珠滚滚,喉头实在干涩难耐,这才歪头往袖口上一抹,另只手去取地上的粗瓷碗。
碗中水算不得清,撇去灰褐的碗底不提,水面飘着一层浅淡的黄,上头还压着几撮细细碎碎的白渣,如此灰尘与木屑的混合物,怎么想都不能下肚,木老三却是连个眼神都没肯多分,腮帮子一鼓一缩,似只癞蛤蟆吐了口气,吹出点水花将脏东西送远,便手一抬,头一仰,咕嘟咕嘟往下灌。
干渴了整天,索性一次喝个够。
可在喉头第四次上下滚动时,半开的木门被推至全开。
碗口向下压,目光循着“吱呀”声望去,率先看见的是跨过门槛的一只马靴。
木老三一辈子同木石打交道,未见过什么好东西,辨不出那靴上裹的是狼皮、羊皮,可铺子内烛光摇曳,映至那靴面时耀得晃眼,叫人想不注意到上头金丝织的云纹都难。
步履间流光隐现,富贵逼人,木老三却只是放下碗,继续提笔在纸人上勾画着,“小娘子出门玩可得当心看着些,老汉这卖得又不是什么金玉首饰,尽是些晦气玩意儿,还是早些回家去,莫碰上歹人。”
来人戴着一顶珠帘笠,并不后退,反倒在铺内环视一圈,反客为主地吩咐道:“我来此,不为首饰,为寻一副棺木。”
“报个尺寸,选好木材,下订后五日来取。”
话音刚落,一个长条形的小玩意骨碌碌地滚至木老三面前,是银铤。
“现货。”
“我那今晚就有人要死,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