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一百零五章
听清身旁人轻吐出的四个字,郦兰心手里的汤勺久久顿住,偏首惊愕看他。“文安侯府?“难以置信地重复一回,眉心已然皱起。宗慎面色未动半分,不咸不淡颔首。
她眼中迷惑惘然霎时更重,甚至惊疑到有些想发笑。手里的玉勺跌放回碗中,唇微张又合数回,方才说得出话来:“你……我为什么要去文安侯府?”
语气中全然充斥着震惊不解。
郦兰心也没有心思继续喝什么补身汤了,心乱如丝,直直瞧着面前的人。文安侯府?
那是朝中大臣府邸,他要她陪他一同前去?她如何去?以什么身份去?
他是东宫储君,驾临臣邸可以有千百种理由,而不管是为了什么,对臣下府宅来说,一定都是光耀荣华的事。
可是她呢?她无名无分,身份更见不得人,她进太子府的这些日,乃至如今在行宫里,与她亲近接触的人无一不是心腹抑或得用的侍人,就连当时骑马射猎,身边也全是从西北过来的亲卫。
唯一一次出府,帷帽遮身,马车上不能带着太子府徽记。他明明也很清楚,她不能现于人前。
现在,他竟然要让带着她驾临臣子家宅?
“你明知道我不能一一”
“不能什么?"他淡淡截断话,“孤的令旨,谁敢多话半个字。”郦兰心只觉他实在不可理喻,开口还想要争辩,然而却见他径直站起身。不像往常那样软磨硬泡威逼利诱,而是半点拒绝的余地也不留。“就这么定了。“宗憬拿起一旁的软帕,仔细给她拭了唇,“书房还有朝务,姊姊,你喝了药,就歇下吧,太医说你正是需要多睡的时候。”说罢,不知为何,紧紧凝视她沉默几息,转身离去。郦兰心坐在椅上,愣愣看着他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半响未反应过来。一直到候在旁侧的侍女们上前劝问是否要回房歇息,才醒过神。但心心里不安没有消退半分,方才宗慎的神色异常古怪,而且直到离开也没有回答“为什么要去文安侯府"的问题,罕见的冷然沉默。并不是对她冷淡,更像是提到文安侯府,他的情志意绪骤然冰冷,降至谷底。
其中缘由她自然全不知晓,她虽然在许府住了三年多,但是对于京城中各世家府邸并不熟悉。
且当年与许家来往密切的大臣中,没有文安侯,逢年过节,也从不曾有文安侯府的人登门拜访,是以她对文安侯府可谓是一无所知,她连文安侯姓甚名谁都不晓。
文安侯府与宗檩之间有何旧怨新仇,抑或是存在什么更繁赜的关系,她半点都不想知道,知道得越多,她心里越发难安。然方才他临离开时的模样和不容置喙的语气,他是铁了心要带她走这一趟了。
郦兰心闭了闭眼,心里乱腾腾一片,深叹过后,按下心神。宗慎素来是阴晴难定,且颇专权擅势,且她看得出来,这一次的事,似乎……与往日不大相同。
实在避无可避,也只能先未雨绸缪一番。
“秋照。“抬首轻唤离自己最近,正指挥其他侍女们取来净手清口所用器皿物什的秋照。
秋照立止了动作,微俯身:“夫人?”
郦兰心也不绕弯子了,直问:“秋照,你知道文安侯府么?”用膳的时候几个大侍女一直候在近旁,自然也听了个来去。大抵早预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秋照并无犹疑,压低声:“夫人,文安侯府,是殿下的外祖家啊。”
郦兰心心瞳中倏然紧缩。
心头仿佛停了两瞬,而后如奔马纵原,急狂疯跳。秋照犹未说完,接下来的话用的更谨慎的气声:“奴婢不敢多言,只是听闻老王爷与文安侯府之间积怨颇深,老文安侯多年前便过世了,现在的文安侯是太妃娘娘的异母嫡长兄,殿下入京以来与文安侯府之间也从不见有所往来。”“殿下应当是……不喜文安侯府的。只是所为何来,奴婢们便不知了。”她们这些人不是西北的老人,在府里伺候的时间不长,虽然得用,但所知有限,若是想知道得更深些,只得去问那些从西北王府跟来的人。只是那些人没有宗慎的命令,只怕不肯开口。郦兰心点了点头,而后沉默下来,忧绪纷绕。宗慎,不喜外祖家文安侯府。
且根源极有可能是自上一代便深扎了下来。这样经年传代的恩怨,若不是大释大解,那便是不死不休,以宗惊的性情,她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但不管他意欲何为,把她带去他的外祖家,总是不妥,哪有人回外祖家带外室的,简直荒唐。
虽然已经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但很多时候,他的心思还是难测。思索良久也得不出结果,索性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了。秋照站在一旁,见主子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愁闷,与旁边的冬湘对视一眼。后者轻步上前,将话引开:“夫人,下头已经开始打点回府的事宜了,您的箱笼还是不需奴婢们为您收拾吗?”
为主子清点整理椟匣箱笼本是她们做奴婢的本分事,但她们伺候的夫人却不喜这样,一应贴身的物什,尤其是衣物,包括香囊锦袋,都不让她们沾手。且在这件事上态度极其强硬,必得亲理亲放亲锁,但凡她们劝阻,哪怕只是提一提,都立刻会紧张起来。
果不其然,本怔静坐着,面上带愁的夫人,一听到“箱笼”两个字,立时直了背,两眼猛地焕出精神。
“不需要!“郦兰心紧声,“我自己来就好。”“不要动我的贴身东西。”
眉心深蹙,也顾不上什么侯府不侯府的了。她装朱砂的香囊此刻就压在某个箱笼的最低层。“待会儿我自己去收拾,你们忙别的去吧。”“是。”
天光透入,书房内桌明案亮,暗卫跪地行过礼,而后将塘沽白传来密信奉上。
……近日,承宁伯府不再有所动作,应当是承宁伯夫人从中做了阻拦。但翰林院编修苏冼文还在暗中打探夫人之事,不肯相信夫人是回了老家,想要知道夫人的住处,大抵,是想直接上门提亲。"暗卫平静叙述。宗慎垂眸,速扫过手上密信,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