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洋洋洒洒下了一整日,陈砚领着周既白与杨夫子闲聊了一整日。
难得的闲暇,自是要在夫子面前尽尽孝。
冬日的天黑得早,他们也不做饭了,干脆吃暖锅。
这暖锅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火锅,最底下是炭炉,一侧开口,用于加炭;中间是环型的锅,用于装锅底煮菜,最上方是环形的气孔,与炭炉连通。
往炭炉里加了炭,再将环形的盖子盖在环形锅上,就能听到锅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冬日里,众人围在一块儿吃顿暖锅,可从头暖到脚。
陈砚将菜放进锅里,炉子才煮菜,外面就响起敲门声。
陈老虎去开了门,很快就有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跟随进来。
那人一瞧见暖锅,便对陈砚道“你陈怀远倒是会享受,竟在家中躲清闲。”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陈砚便笑道“文昭兄今日怎的有空前来?”
来人将斗笠摘掉,露出徐彰的笑脸。
他边解开落有雪花的大氅,高兴道“你可知今日朝堂发生了何事?”
“徐鸿渐被发落了?”
陈砚问道。
徐彰惊诧“你在家中怎知晓?”
周既白多端了把椅子到桌边,闻言便道“他今儿就说圣上不会再拖了,下个月六部该为明年的预算使力了。”
按照惯例,年底部堂级别的高官要争吵不休,恨不能为明年多一点预算撸袖子打架,陈砚预计这个月整个徐门的事要定下来。
头一个要处置的就是徐鸿渐。
今日见徐彰不顾风雪也要前来,还是面带喜气,他就猜到是徐鸿渐定性了。
徐彰兴致大减“与你们说话实在没意思。”
陈砚笑道“我虽猜了个大概,却不知他具体被如何处置,还望文昭给个明示。”
徐彰又压不住笑容“徐鸿渐辞去首辅与吏部尚书之职,圣上却不让他致仕归乡,反倒调他去北方任总督,抵挡北方铁骑。”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齐齐惊诧看向徐彰。
胡德运几乎是一瞬就弹跳起来“徐鸿渐罪行累累,圣上不抄家问斩,竟还让他任总督?!”
就连身为亲王的宁王,都因叛乱被杀了,同样牵扯其中的徐鸿渐,只是被贬,竟连家都未抄,这也叫处置?
周既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徐门势大,圣上为了安抚徐门,才不严惩徐鸿渐。”
可这么一来就太气人了。
“就算罢官也比只是贬官好!”
周既白颇为气愤。
徐彰笑容僵住,见屋子里气氛低迷,他忍不住道“徐鸿渐势力庞大,能将他从首辅之位上拉下来,已经很难得了。”
多少人前仆后继,不惧生死朝着徐鸿渐发动攻击,想要将其打倒,最终都以热血染地。
陈砚一个地方官,能将徐鸿渐逼到这个份上,已是前无古人了,光是这一战绩,就已让众多官员难以望其项背。
翰林院一向消息灵通,上午朝堂发生的事,下午整个翰林院都为之沸腾了。
凡是议论此事者,提到陈砚时无不敬佩。
那喜悦的气氛感染了徐彰,让其顾不得危险,下了衙径直来找陈砚,告知这等喜讯。
没想到,这屋内众人竟都对此结果不满意。
那可是权倾朝野的徐鸿渐,大梁首辅兼吏部尚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徐鸿渐啊!
胡德运叹口气“徐鸿渐不除,徐门犹在,往后怀远兄怕是难了。”
其实他更想说“生死难料”,又觉得不好,才改了口。
按胡德运心中所想,最好是整个徐门跟徐鸿渐一起完蛋,如此他才能安全些。
周既白则是为陈砚不值。
就因徐鸿渐要为高坚出头,屡次对陈砚下杀手,要不是陈砚有能耐,早就身首异处了。
大梁首位三元公,却被逼做孤臣。
如此陷害忠良的奸臣,竟如此善终,如何能让人甘心?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京城已如此严寒,再往北而去,以徐鸿渐八十高龄,怕是不好受啊……”
众人齐齐看向杨夫子,各种情绪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惊讶。
陈砚笑道“徐鸿渐虽是高龄,身子骨却极硬朗,想来还能为我大梁守十年边关。”
众人“……”
年轻力壮的男子在北方那苦寒之地都熬不住,何况是徐鸿渐那养尊处优的高龄老人?
怕不是还没到地方,人就没了。
刘子吟咳嗽两声,方才道“以徐鸿渐三朝元老,两朝帝师的身份,天子定是要给他一个体面。”
这徐鸿渐还是永安帝的恩师,并未直接与宁王联系,永安帝便不能真杀了徐鸿渐,否则就要落下骂名,百官也会对其生出异心。
三人如此一说,周既白也就明白过来。
天子明面上不能真杀徐鸿渐,只能将徐鸿渐送出京,送到苦寒之地去,纵使徐鸿渐扛不住在路上就死,士林也不会多说什么。
与众人不同,陈砚一早就知永安帝不会杀徐鸿渐,真听到徐彰所言,并不觉得失落,再一想那北方苦寒,心情大好“今日如此高兴,该喝两杯才是。”
“确实该喝两杯,可惜没酒。”
杨夫子有些后悔“最近一直未出门,早该在天暖和些的时候多备些酒。”
几人正说着,外头又响起敲门声。
陈老虎再回来,李景明和鲁策二人也来了。
一瞧见陈砚,二人纷纷贺喜。
下午李景明在刑部听到众人议论,欣喜若狂,竟无法静下心来复审地方送来的案子。
待到下衙,赶紧回去接了鲁策就匆匆赶来找陈砚。
鲁策是与周既白一同坐船进京,原本二人相约一同苦读,可鲁策在船上与周既白同吃同住同学了一个月后,一到京城他就远离陈砚跑去找李景明了。
为了小命要紧,他决心远离周既白。
鲁策兴奋地对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