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还妄想成为稻妻的「守护者」。可惜啊,他们并不领你的情。”
那原本干净美丽的头发,被粘稠的血水沙土混合物黏连在一起,脏兮兮的。可能是在被拖行的过程中被砂石磨断了不少,看上去少了很多。
脸上的皮肤被碎石片划破,甚至掀了起来,大抵是毁容了。
身上的衣服被磨成一丝一丝的,露出来的肌肤全是血与土混杂的颜色。
散兵撇开视线,没想到自己竟也会有无计可施的时候。
沉默了一会儿,他把披肩解下来,盖在奈奈身上。信手拿起她胸前被血染红的砗磲真珠,擦了擦,往里面注入能量。
但似乎无济于事,还是疼得不停打颤。
要不试试那个?
散兵陷入沉思,早在几百年前,他在那个地方通晓一种禁术,可以最大限度分担旁人一半的伤。
他是人偶,应该没那么怕疼。
纯色的白辉缭绕片刻,散兵突然感觉身体很痛,像吞了一枚荆棘种子,在黑暗潮湿的胸腔里迅速发芽,疯狂生长,密密麻麻的荆棘条扭曲成一团,塞满整个胸口。
他睁开眼,忍不住伏去船边,把血吐了出来。
“……哈,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会用这种愚蠢的禁术。”
他抬手不屑一顾地擦掉嘴角的血,漠然望向逐渐苏醒的奈奈。
“还以为你是受伤太重昏迷了,原来…是痛晕过去的吗?呵,可真够娇生惯养的。”
散兵下意识捂住了胸口,痛,还是痛。转瞬又感到后悔,痛死她算了,何必帮这蠢货分担痛苦!
“蠢货,还不醒过来?”
“咳……”
奈奈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眼睛吃力地睁开,肿了,只能睁开一半。
视线朦朦胧胧,延长到夜海与星空之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面前还有个一脸对她不满意的散兵。
他促膝而坐,单手托着脸,安静地垂视这个十足的蠢货:“原本我只是认为,人类绝不可信,但你让我对此有所改观——人类的智商更不可信。”
奈奈动了动干裂的嘴角:“雷之神刀下…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对方极其嘲讽地冷哼一声,所有不满全靠这一声「哼」发泄出来了,“你还指望谁救你?神里绫人吗?”
她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格外费劲,索性不作答了。只有眼泪默默淌下来。
散兵以为她是因为神里绫人而哭的,当即有点不舒服,不管她痛不痛,把她揪起来,让她半坐着,枕在自己臂弯上。
结果就是痛得她哭更大声了。
“还有力气哭?看来伤得也不算重,”散兵黑漆漆的瞳子略显空洞,视线停滞在空中的某个点上,“哭吧,你再怎么难过,也没有人会关心你的。”
其实,奈奈并不是因为神里绫人而难过。在尘土飞扬中被剧烈拖行的时候,她的心也随着昏天黑地的剧痛一起死掉了。
她很难过只是因为——
“我明明是想救人才回去的,可为什么……”
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别问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散兵低头轻笑一声,望向海风吹过来的方向,表情很淡,“人各有命。这也许就是蠢货的命。”
奈奈忍着剧痛伸出软绵绵的手,用尽力气抱紧了他,哭得声音发哑。
“你干什么?”他有点想要推开的意思。
“我身边只剩你了,抱一下也不行吗?”
“好吧…你自便。”散兵的手停顿住。
说实话,他很不喜欢被人亲近,尤其是这种过于用力的……拥抱。上回在御影炉心忍了她一次,这次是第二次。他不希望再有下次。
深夜起了微风,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吹出无限多的褶皱,银光闪闪,煞是好看。
“刚刚,很疼很疼,但是现在,似乎好了很多。是你给我治疗了吗?”
“呵呵…”散兵失声一笑,他哪里会什么治疗,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禁术,但还是点点头,“嗯,是。别谢,我不喜欢听你向我道谢。”
“我昏迷过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我做了一个梦。”
“哦?你看见什么了?”
“那片蓝紫色的花海…还见到了一个跟我长得有点像的女孩子。我被她拿在手里,她用画笔,在我脸上画着什么……很朦胧的景象,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散兵不明所以,随口回应:“别多想了,只是个无聊的梦。”
怀里的抽泣声低微下去,很突兀地问:“你会离开吗?”
“离开什么?”他不是很明白。
“离开我。”
奇怪的感觉,弥漫在胸口中…是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吗?但又对自己的判断没信心。
“你是希望我离开?”
“当然是不希望了。”
沉默的浪船,静静漂浮在黑漆漆的海面的中心。
大海真是辽阔,辽阔到,让浪船上的人能够感知到自己有多么渺小,多么孤单。
而身旁,是漆黑海面上彼此的唯一同伴。在孤单变得无限小的同时,依赖感也悄无声息地变得无限大。
“这个问题,还是交给时间来回答好了。但我相信,会是奈奈想要得到的那个答案。”
散兵及时地拿出手帕,在她眼睛湿润的时候捂上去。洁白的崭新手帕一下就被眼泪和血污浸透。
“接下来打算去哪?”
“去哪你都和我一起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