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商云熹走出去时,瞧见的却是自己觉得最不可能的人——钟二娘子站在前堂等着她,身旁也只有一名侍女。
商云熹上前招呼:“钟娘子,这边请。”
钟黛灵同商云熹走进侧厅,她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朝商云熹解释道:“我听说蔺娘子不在,所以想请你替我转达嫁衣的想法。”
商云熹摇摇头:“钟娘子言重了。”
侧厅本就是绣坊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桌上摆放着纸笔,商云熹抽出一张纸便将钟黛灵的话记下。她抬头朝钟娘子笑:“待蔺娘子回来,我会将钟娘子的想法全全告知她。”
“真是麻烦商娘子了。”钟黛灵盯着商云熹,好几瞬后又问道,“商娘子可是最近才来绣坊?”
见商云熹点头,钟黛灵默了片刻没有出声。
之后钟黛灵又与商云熹客套几句,便同侍女往绣坊外走去。走到马车前,她笑着问商云熹:“我想法多变,之后若是有了新主意,能否请商娘子来钟府?”
商云熹虽然不明白钟二娘子为何要找自己,但还是好生应下,毕竟几次相处下来,她觉得钟二娘子为人和善、极好说话。
送走钟二娘子后,商云熹正想转身回绣坊,然而余光瞧见对面窗户立着一人。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位女娘。但是她越瞧越觉得那人熟悉,直到那人朝她挥手,商云熹突然想起是何人。
——是船上的男子、荷庭的伶人、绣坊门口的“娘子”,还是她和哥哥的救命恩人。
商云熹心中的情绪复杂,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人。最后她还是当作什么都没瞧见,转身便回到了绣坊。
而站在窗口、一脸欣喜的宿易安,在瞧见商云熹面无表情地回到绣坊时,他不满地轻啧:“商明珩那家伙不是说已经和妹妹和好了吗?”
宿易安转身朝屋内走去,埋怨道:”若是七年前他将妹妹交给我养,才不会让她成如今这幅闷闷的模样……我可怜的云熹啊。”
商云熹回到绣坊时将纸张好生放在一旁,垂头又开始做自己的事。她作为绣坊的新人,除去昨日张娘子让她画一幅绣稿,她每日需做的事都较为重复。
大多时候商云熹都盯着白纸发呆,脑袋里总是胡思乱想,直到有人唤她,她才会陡然回神。正如现在,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虽然那声音不是在唤她,但商云熹缓过神来,垂头准备继续完成手中之事。然而就在这时,她的眼神又落在一旁不起眼的小盒子上。
她伸手将盒子拿到眼前,打开后发现里面放着一本书籍和一支簪子。商云熹将书拿出来随意翻了两页,发现它似乎是在讲一名绣娘的故事。
商云熹虽然感兴趣,但现在总不能当着众多人的面看。她将它收起来,准备傍晚带回家。
就在这时,商云熹瞧见蔺盛岚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她面上的神情并不好看。她的视线随着蔺盛岚的身影移动,某刻恰巧被回头的蔺盛岚捉住。
蔺盛岚朝她招手,转身便进了染房。
商云熹见状将拿起一旁的纸张,快步跟进去。
她站在蔺盛岚身后,小心翼翼地将方才钟二娘子的事转告给她。
蔺盛岚点点头,她面色稍霁地接过那张纸:“看来钟二娘子很喜欢你。”
商云熹听出蔺盛岚的言下之意,她没有接话,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
可蔺盛岚只是轻声叹气:“你先回去吧。”
商云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脑袋里不断回想着蔺阿姊的话。她明白,蔺阿姊希望她多与钟二娘子接触,给绣坊带来更多的利益。
可商云熹并不想与钟二娘子有过多交集。先不提她与哥哥并未准备在洛阳城久留,其次哥哥的身份不宜让更多人知晓。钟二娘子地位尊贵,自然会有人查明与她接触之人的身份……
况且无人知晓绣坊到底还能支撑多久。如今百姓本就填不饱肚子,除去贵族小姐,又有多少人舍得将钱铢花在织物上。
而且朝廷内外动荡,若盗匪和农民真打进来,任何东西都会被毁掉……
商云熹收回想法。但不管之后如何,她得先过好眼前的日子。
天色渐暗,屋外竟然又开始吹起风。商云熹今日没有带伞,她担心再晚些天空便要降雨,因而并未在绣坊久留,匆匆收拾东西便准备回家。
而今日离开绣坊时,商云熹并未瞧见商明珩站在巷口等待着自己,她心里莫名泛起不安的情绪。商云熹压下那抹不妙的感觉,快步朝家中走去。
商云熹运气倒也不错,归家时风才忽然变大,将院子里的梧桐吹得晚了身子,树叶哗哗地往下落。这时商云熹还打趣地想,哥哥又得多费工夫清扫院子了。
商明珩还未归家,今晚便由商云熹做饭,然而等到饭菜都凉了,商云熹都没有瞧见他回来。她如以往一般站在门口观望,甚至站累了直接坐在门槛上,却仍然没有瞧见哥哥的身影。
商云熹沉不气了,那抹不安的情绪又涌上心头,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她能做的只有等待。况且,之前哥哥也有很晚归家的时候,不能总是往坏处想。
商云熹撑着脸盯着左侧巷口,期待能瞧见哥哥的身影。不多时,一抹身影缓缓出现,可还不待商云熹欢喜,她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冯玉竹,不是哥哥……
商云熹失落地站起身,她调整好情绪,轻声道:“冯郎君?”
冯玉竹站在不远处没有再上前,他胆怯地盯着商云熹,许久才小声道:“我今日是来给商娘子致歉,前夜的晚会……”
前两日他便来寻商娘子,可偏偏次次不凑巧,屋中没有任何人。
但是不等他说完,商云熹便声色温和地打断:“冯郎君不必自责。那夜人群慌乱,不小心散开是正常之事。”
商云熹心中明白,倒也不是“不小心”散开,是哥哥将她从人群中揽走了。
冯玉竹神情仍然自责,他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可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