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到了后面已经能十分自然熟练地给我扎辫子。
“太子哥哥你真好看,你能做我的哥哥吗?”
裴正从来不搭理我换哥哥的企图,却会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轻轻摸我的头,然后趁我不注意偷偷掐我的小啾啾。
母亲也说我不知为何就是喜欢粘着他,无奈之下对我千叮万嘱,让我别打扰裴正学习,于是我每次碰上他在学习的时候,就跑到窗户下躲着,偷偷冒头去看他。
裴正学习的时候十分专注,他看书我就偷看他,他背书我就学着学府里夫子背书那样转着头,把自己晃得晕乎乎。裴正发现我的藏身地点之后,每回学习前就会习惯地先探去窗户那里,皇后不喜欢他学习时分心,所以他发现我后从未将我带进去,只是看到我在就状似无意地随手在窗沿放一蝶点心,如果我不在,他也会放一碟点心。
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度过了几年,直到我再长大些不再时常入宫,我他的关系这才慢慢淡了下去,但那个沉默却温柔的少年裴正却深深刻在我的心里。
再次见面是十四岁那年的花仙节。
大齐有个习俗,姑娘若是有心仪的男子,花仙节当天可将自己缝制一个花囊掷到男子身上,若男子接了,就是两情相悦的美事。
哥哥二十有余却依旧没有成婚,我觉得他有些可怜,于是特意绣了一个花囊打算砸在他身上安慰安慰他,但那天我贪睡,醒来时哥哥已经骑马回到街口,来不及拿上花囊,我就在院子里随便折了一朵花,爬上哥哥回来必经的拐角路上墙头。
“哥哥!”
我丢出花卉,却不料路上并不只有哥哥一人,而我抛出的花卉也完美地错过哥哥落到另一个人的发上。
那人微怔,转眸瞧见是我,似有错愕,可那番错愕之后却是流光飞跃,他眉眼弯弯,似笑非笑,顶着朵鲜艳的花卉望我。
看上去有些滑稽,但那一双墨眸的目光像是朝我心头射了一箭。
是裴正。
“淮月!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给太子殿下赔罪?!”
哥哥佯怒,大声训斥我,我有些害怕,泪水一直在眼里打转。
“无妨。”裴正的声音清清淡淡,温润儒雅却又带着皇家的威严。
“殿下,舍妹顽劣,还是让臣将花取下罢。”
裴正却偏头躲过了他的手:“无妨。”
这是裴正第二次说无妨,两次都是看着我说的,我有些局促,却听他说:“江三小姐投花赠君,我怎能辜负了小姐的一番心意?而且今年旱月,宫里花开不艳,江三小姐这花选得却是不错,正好让我带回去给母后瞧瞧。”
后来裴正真的就带着这花从军侯府一路回了宫。
一个月后,我收到裴正送来的礼盒。
被封存在琼蜡里的花,正是我随手摘去的那一朵。
我忽觉手心里的琥珀在发烫,慌忙将它塞回盒子里,却发现发烫的是我自己。
夜晚,我偷偷跑去找哥哥,同他说了这事。哥哥在看兵书,听完我的话侧头看我,眼神带着玩味,把我看得浑身不自在。
“淮月可是喜欢上殿下了?”
我几乎是立刻否认。
哥哥歪着头,笑道:“那你想嫁给殿下吗?”
我红着脸打他,哥哥被我揍得哈哈大笑。
我被哥哥的逗弄气红了眼,想要把琥珀收起来放到角落里落灰,可却又有些不舍得,最后还是找了侍女清言要根绳子将琥珀挂起,贴着心口带上,隔着衣服,我能感觉到那块琥珀石在发烫。
我忍不住笑了。
后来父亲知道此事,他问我:“殿下将来可是要即位成帝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
“我们江家军权势大,皇后不会让江氏女子为后,你知道吗?”
“……我知道。”
“殿下即位后,就会不断有新人入宫,你知道吗?”
“我知道。”
父亲语重心长:“既然如此,你还是想嫁给殿下吗?”
我有些不知所措,扯住父亲的手,说:“可女儿喜欢殿下,父亲。”
烛光微闪,父亲沉默良久,最后在一片暖光下郑重地点头:“好,淮月,父亲和你兄长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我们江家,就是你往后最大的后盾。”
父亲说得郑重,果然两年之后,我被已经成为皇帝的裴正迎进了宫里。
我是裴正登基后的第一个妃子,入宫即为四妃之一,封妃大典穿的是比皇后的正红色浅淡不了多少的大红色,钟鼓礼乐,连一直珍藏在宫中的编钟都搬了出来。可以说,我的封妃大典比皇后的封后大典还要隆重,抬眼看去,全都是跪拜的人,从皇后手里接过册宝之后,裴正将我扶起来,他看着我,柔柔唤我:“月娘。”
像极了对心爱之人无尽的关怀。
那一刻,当真是我一生中最美满的时候。
然而年少的我从未察觉,这将是我一生孤枕难眠的开端。
仅仅只是因为那次投花,那块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