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馆后门的铁皮棚与变形的指节
“炼狱馆”&nbp;后门的铁皮棚总飘着淡淡的消毒水与血腥味，我攥着小卖部传单蹲在对面的旧木箱上，看李伟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训练服忙碌。他的袖口磨出毛边，胸前沾着块干涸的血渍&nbp;——&nbp;是昨天陪&nbp;“疯虎”&nbp;练拳时溅上的，左手攥着卷旧绷带，边缘已经起球，右手正给自己缠护腕，动作缓慢却熟练。指节肿大变形，像被反复捶打的石头，是常年被击打留下的旧伤；小臂上有道浅疤，泛着淡粉色，是上个月被&nbp;“疯虎”&nbp;的肘击蹭到的，结疤后他没敢用祛疤药，说&nbp;“能省点是点”。
他的帆布包放在脚边，拉链没拉严，露出三样东西廉价止痛药的包装盒，上面印着&nbp;“缓解轻中度疼痛”，是陪练后偷偷吃的，怕家人看见担心；弟弟的病历本，封面写着&nbp;“白血病化疗中”，纸页已经被翻得发软；还有张泛黄的&nbp;“业余拳击赛奖状”，5&nbp;年前的省赛亚军，照片上的他穿着红色拳服，笑容灿烂，现在他总在没人时拿出来擦，用袖口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训练间隙，他会靠在墙角摸护腕里的照片&nbp;——&nbp;是弟弟坐在病床上笑着比&nbp;“耶”&nbp;的样子，背面用铅笔写着&nbp;“哥，你要加油”，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孩子气的坚定。
上周暴雨夜，我送晚班泡面路过铁皮棚，撞见他蹲在地上吐。雨水打湿了他的训练服，贴在背上，能看见腰腹处的淤青。他刚陪&nbp;“疯虎”&nbp;练完&nbp;3&nbp;回合重拳，肋骨被打岔气，却不敢去医院，只在便利店买了瓶冰镇矿泉水，隔着衣服敷在肋骨上，眉头皱成个&nbp;“川”&nbp;字。手机屏幕亮着母亲发来的消息“小宇今天化疗不疼了，还问哥啥时候带他去公园，说想看看上次你说的樱花树”。他赶紧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丝，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回复&nbp;“快了，哥这阵忙完就去，你让小宇好好吃饭”。转身时，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个面包&nbp;——&nbp;是给弟弟留的，全麦的，弟弟爱吃，自己却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冷馒头，啃了两口就咽了下去，馒头太干，刮得他嗓子发疼。
帮小卖部送早班泡面时，我见过他在棚子下擦药。训练服掀起的腰腹处，新添了片巴掌大的淤青，紫得发黑，旧伤叠着新伤，像块斑驳的地图。有个刚进馆的新人路过，穿着崭新的训练服，撇着嘴骂“没出息，只会挨打赚窝囊钱，我以后可是要当拳王的，才不会像你这样”。李伟没反驳，只是把护腕缠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nbp;——&nbp;昨天&nbp;“疯虎”&nbp;状态差，练拳时总找不到节奏，他故意放慢躲闪速度，挨了记重拳，多拿了&nbp;500&nbp;元补助，够给弟弟买两盒进口营养粉。后来我才知道，他曾是省赛亚军，要不是弟弟突然生病，现在早该站在正规拳台，而不是在地下黑拳馆当陪练，挨别人的拳头。
扫街时捡过他扔掉的药盒，揉得皱巴巴的，用铅笔标着&nbp;“今日止痛药&nbp;2&nbp;片（别多吃，怕影响反应）”“给小宇买营养粉&nbp;800&nbp;元（明天必须交，不能断）”。那天傍晚，我看见他在药店门口徘徊，手里攥着几张零钱，最后买了盒最便宜的红花油，却给母亲买了进口降压药&nbp;——&nbp;母亲的血压高，药不能断，他的伤能忍就忍。这种&nbp;“对自己狠到极致，对家人柔到骨子里”&nbp;的隐忍，曾让我蹲在旧木箱上鼻尖发酸原来有人把&nbp;“挨打”&nbp;当成谋生路，每道伤痕都是给家人的&nbp;“续命钱”，黑暗拳台里的每一次弯腰，都是为了让家人能直起腰。
后颈的麻意袭来时，我正靠在铁皮棚的柱子上打盹，梦里全是拳套碰撞的声音与弟弟的笑声。月光透过铁皮棚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极了他拳套上的纹路。
二、拳套旁的荆棘与掌心的温度
再次睁开眼时，肋骨传来阵钻心的疼。我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趴在铁皮棚的地上，面前的手机屏幕亮着医院发来的缴费提醒“小宇下周化疗需预缴&nbp;12&nbp;万元，逾期将暂停用药”。窗外天还没亮，凌晨&nbp;5&nbp;点的街道格外安静，只有远处垃圾车的声音隐隐传来。
我这才惊觉，自己变成了李伟。
摸向腰腹，昨天被&nbp;“疯虎”&nbp;肘击的地方已经肿成硬块，按下去疼得钻心&nbp;——&nbp;陪练时故意没躲，就为了多拿&nbp;300&nbp;元&nbp;“伤补”，现在却得强撑着爬起来。帆布包放在旁边，最底层压着三份&nbp;“生存难题”弟弟的化疗费用清单，红色印章写着&nbp;“费用缺口&nbp;8000&nbp;元”，像座大山压在心上；母亲的降压药处方，医生建议&nbp;“需长期服药，不能断”，进口药一盒就要&nbp;200&nbp;元；还有张自己的&nbp;“旧伤诊断书”，骨科医生写着&nbp;“肋骨隐性骨裂，建议休息两周，否则可能恶化”，纸页上还留着医生的批注“不要再进行高强度对抗，以免留下后遗症”。
我摸向护腕，里面的照片还在，弟弟的笑容很灿烂。钱包里只有够买&nbp;3&nbp;盒止痛药的零钱，加起来&nbp;27&nbp;元，离&nbp;12&nbp;万还差很多。今天必须让&nbp;“疯虎”&nbp;满意，争取多拿点补助，不然弟弟的化疗就该停了，我不能让他有事&nbp;——&nbp;他才&nbp;10&nbp;岁，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早上&nbp;8&nbp;点，我准时到&nbp;“炼狱馆”&nbp;后台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