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锦照不识字,也不会写。一灯师姐自幼修行,佛法深厚,定比我更能胜任。”
裴执雪一怔。
他本欲借此转移锦照注意力,让她手眼耳心都干净,倒忘了她什么都不会。
凡事沾上她,他就再不是算无遗策的首辅大人,只是个麻烦不断的凡夫俗子。
思及此,他面上掠过一丝浅笑:“不识字,嘴倒巧。罢了,在你三人审结前,你们一起抄五十遍《心经》。”
锦照顺势问:“依大人见,何时出结果?”
裴执雪望向窗外,笃定:“最晚日落后。”
锦照悠哉歪在罗汉榻上,看一灯独自伏案奋笔疾书,暗自庆幸她保留了自己能读能写秘密,省了日后替婆母抄经的琐碎。
日影西斜,撒入窗子的光将一灯笔迹逐渐狂放的经文与端石砚台镀上一层金色,吹来的风也如秋日雨后一般清新飒爽。
日落后,果然如裴执雪所料,外面起了动静。
差役恭敬敲门:“锦照师父,案情已明,请三位随小的去法堂!”
锦照翻身下榻,见一灯脸色煞白,便道:“本想着抄经你就没心思担忧旁的事了。这样跟去太显眼,你留这儿安心抄经。”
一灯脸色苍白地留下,差役径直将她们引到了法堂。
平日里用于宣讲佛法、传授戒律、举办佛事的宽阔大厅里人头攒动,却针落可闻。
那名差役刚进门便突然高声道:“小师父带到了!”
满堂或怨怼,或同情,或惊艳的目光落在锦照身上。
锦照视若无睹地跟着差役,行走间仿佛听到自己压裙禁步再次流泉般清冽响着——这是宣告她回归尘世的轻响。
她从容穿过人山人海,走到坐在法堂佛前的裴执雪面前。
他背后,是一尊法相庄严的释迦牟尼金身。
锦照垂着眼帘合十行礼:“见过大人。”
裴执雪示意官差将两个与她同龄的男女拎到她面前:“这二人,你可见过?”
锦照缓缓抬眸,男子是曾去信给裴择梧,要纳她做小的刘小侯爷;女子则是在翻雪生辰宴上只打过照面的一位贵女。
果然。
锦照平静点头:“见过。”
裴执雪撇着茶沫道:“查清了。刘小侯爷去年便欲纳你,却因与蜀氏婚期在即,两家又不容先纳妾,才买通无相庵女尼当街诬陷,意在留你不嫁。”
锦照这才露出震惊之色,低头轻轻抽泣。
刘小侯爷本就尖嘴猴腮,此时俨然过街老鼠,根本不敢抬头。
蜀贵女正怒目刘小侯爷。
法堂响起几声妇人的呜咽 。
日落西山,堂中昏暗,裴执雪淡淡命令:“掌灯。带六妄。”
灯火骤亮,暄明璀璨,辉煌远胜白昼。六妄被两个侍卫拖死狗般拽入堂中。
裴执雪厉声道:“此老尼受贪嗔缠缚,胁迫弟子与她同流合污!污了佛门清静,上负佛祖,下愧信众!杀之无益!”他冷冰宣判,“她既造口舌之业,便令其亲尝拔舌地狱;既使人受困,便断其手脚筋脉!”
“佛门慈悲,亦有怒目金刚!行事违于天地,就罚她五日一顿地活着,以警世人!”
清冷的声音反复碰撞上墙壁,一遍遍回响。
禅衣青年拂袖起身,走下莲台,低声问侍卫:“药哑的?”
侍卫颔首:“是,筋也是抻断的。”他更进一步,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嘱托,佛门之地,不宜再见血。”
裴执雪眼皮微掀,侍卫会意,迅速拖走六妄。
法堂里只剩侍卫铿锵的脚步声与六妄双脚蹭过地面的摩擦声。
那声音在每人心里拖出一条血痕。
锦照躬身行礼:“谢大人为小尼正名。不知受六妄胁迫的弟子会如何?”
裴执雪道:“她们本可上报,却助纣为虐,当与主犯同罪。”
锦照一震,跪地恳求:“大人,她们皆是受六妄抚养长大的可怜人,求大人开恩!”
裴执雪沉默瞧她片刻,一挥袖坐回去:“罢了。她们既重恩情,就让她们同饮哑药,留在佛门,保六妄不死,与她一同发往南城外慈恩庵。”
“大人仁慈。”
法堂里所有人齐刷刷跪下叩首,皆是敬服的口吻。
显然在这些显贵心里,如此处置是格外开恩。
若是发生在自家养的僧尼身上,绝不止如此轻罚。
“刘、蜀两家。”裴执雪淡淡道。
“罪臣在。”
人群中,两个华服男人膝行上前。
他们衣冠华丽却凌乱,脸上还残留着初闻噩耗的愕然。
裴执雪对一旁按着刀的锦衣卫指挥使点头。
指挥使前压几步,扬声道:
“尔等仗恃祖宗荫庇,横行无忌,鱼肉百姓!今日一案,不过是你两家所犯中最小一桩!陛下旨意已下,由锦衣卫彻查尔等两家!”
裴执雪看向锦照,赞许道:“姑娘实乃大盛福星,靠你才揪出朝廷两大蠹虫,姑娘且回家静候朝廷封赏。”
锦照缓慢抬头,眨了眨眼,疑惑重复:“回家?”
裴执雪颔首:“对,回家。”他看锦照深吸了口气,眉头也要往一处拧,眼看就要再装哭,遂道,“你既因冤入空门,自无再留之理。本官已着人告知贾宅你的冤屈。他们自会准备妥当。”
锦照再想起贾宁乡的脸都犯恶心,听出裴执雪已将一切安排好,便顺从道:“多谢大人。”
“这是权宜之计,诸位也乏了,今日此为止。”
裴执雪坐回肩舆,起轿后垂下眼帘,微微向跟在一旁的禅婵抬了抬下巴,对锦照道:“你跟她走。”
禅婵利落严肃地抱拳行礼。
并且趁抬眸间隙冲锦照眨了下眼,也很利落。
“小姐随婢子来。”
法堂就像一只破了口的粮袋,被裴执雪的轿辇捅破个窟窿后,各式穿着的人五谷般漏出。
锦照深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