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此事便已经在府中流传开来,与此同时,江煦将要出征讨伐突厥一事,也被频频提及。
五月二十七,恰是祈福吉日。
一大早,江煦便套了马车前往云安寺,莳婉作为他的身边人,待遇自是水涨船高,与他同乘。
靠近城郊,官道两侧布满许多淡雅颜色的小花,小几朵簇拥在一块儿,多藏在一片盎然绿意之间,车轮滚过,偶有草籽挂在车辕处,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
片刻,山雾渐浓,几缕光线溜进车帘。
莳婉极为惧热,越靠近盛夏,便越发躁得慌,如今与江煦同处一密闭空间内,更是凭添热意。
男人的手搁在她的裙裾上,虽就是静静垂在那儿,可存在感极强。
与他这个人一样,夺人视线,无法忽视。
似乎是发现了她略带谴责的视线,江煦陡然出声,“怎么?”
莳婉赶忙把手轻覆在对方手上,霎时,剧烈的热浪袭来,似是身处巨大火球旁,她默默想把手抽回来,下一刻,却被江煦牵住。
罢了......牵就牵吧。
反正这几日,江煦也没少磋磨她。
莳婉轻叹道:“如今奴婢只是想静静待着,也惹大王的嫌了吗?”
“你如今用词倒是越发任性刁钻。”江煦不答反道:“本王还没如何,你竟先控诉起来了?”
然此刻,婉儿没那么怕他,反倒还耍些小性子这件事,江煦其实是颇为自得的。
毛色漂亮的猫儿,也总得拿出来赏玩不是?
若是一味地畏惧,反倒失了最要紧的趣味。
他像是想到什么,“寺庙里亦有些女儿家的玩意儿,你若无聊,待会可拿名讳让主持为你算上一卦。”
如今战事频生,济川附近,虽不是大规模的战乱,却也是小摩擦不断。
故而在信仰上,人们则更为混沌,道教佛教双教并行,可说到底,普通百姓哪里认得这些?
不过是见庙就拜,遇神则求罢了。
莳婉本以为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知竟是好意,一时间,心底竟也涌上几丝微妙之感,“大王待会儿有正事要忙,尽管去便是了,奴婢自己随便逛一逛。”
江煦瞥她一眼,“你不好奇本王所求为何?”
“自然是顺利凯旋。”她挑了个不出错的回答,心无旁骛盯着足尖,怎料等了好一会儿,一旁皆是无人应声。
待莳婉悄悄抬眸,即见江煦面色平淡。
细瞧,还有些......
皮笑肉不笑。
怎的瞧着兴致不高?
莳婉一时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态度,干脆也默默闭上嘴。
男人的两指细细摩挲,虚虚环绕,轻易便包裹住她的整个手腕。他的动作极为缓慢,力气却不小,不过几息,莳婉白嫩的肌肤上就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痕迹。
这几日,莳婉也逐渐摸索出些门道来——
每当她说了江煦不爱听的话,对方便会这么静静摩挲着她,或是手腕,或是脸颊,甚至还有更过分的时候。
和案板上的鱼肉无甚区别。
偏偏这人还极为乐在其中,眼中的兴味,莳婉每每瞧着都觉得瘆得慌。
两人一阵无言。
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石阶生满青藓,一路步行向上,莳婉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下意识默默观察起来。
进了正门,赭红色照壁前,蹲着一对石貔貅。
大自然颇为奇妙,明明与城内相隔不过十几里地,于气候上,却是多变得很,又碰上夏日断断续续的梅雨,愈发显得整座云安寺仙境缭绕。
石貔貅张开的獠牙间,雨水积蓄,宛如一片镜泊,就连庙内,主殿前的青铜香炉,也足足有大半个人那么高。
这一切于她而言都极为新奇,全神贯注间,全然不知一侧,江煦已经瞧了她许久。
他突然改了主意,道:“婉儿。”
“你先随本王一道,上完香再走。”
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雾气愈发浓郁,衬得整座寺庙如同浮在香火中的蜃楼一般。一时间,就连江煦的这句话,也仿佛藏匿在雾气间,显出几分缥缈。
他还信这个?
莳婉笑盈盈地应了声,边随着一道往内侧去。
厢房内。
供案上错落摆放着鎏金净瓶,高大的佛像正垂目俯瞰着两人。
这样庄严的场合,莳婉亦是很小心的,默默跟着江煦一道,循着礼数跪拜,供奉完还不忘也添些香火钱。
佛像周身的金漆有些褪色,莳婉的目光无意识停驻,须臾,在心底默默许下愿望。
正思忖着,忽地听到江煦问她,“如何?”自前几日把话挑明后,他便总是时不时用上这种微妙的语调。
带着些明晃晃的暧昧与兴味,惹得一旁正欲开口的小僧弥行礼便走,临出门,还为两人关上了大门。
莳婉:“......”
江煦见她走神,继续道:“方才许的什么愿?”
莳婉:“祈求大王平安归来,将士们少些伤亡。”这是一个不出错的答案,但俨然不是江煦所希望听到的。
他轻挑眉稍,“只这些?”
“佛祖威严,合该在庙内祈求大事,其余......那些小女儿家的心思不足为道。”莳婉说得谨慎,全然不知江煦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曾查过柳梢台的诸多事宜,“婉儿”这个名字是吴家的人给她起的,充其量也就是艺名。
如今,两人虽没有同床共枕,可亲密接触后,这婉儿也该表表衷心才是,而不是用些小恩小惠,以为就能彻底得偿所愿。
江煦意有所指,“既捐了香火钱,总该让佛祖认得真身。”
莳婉一怔,恍然意识到什么,抬眼瞧他。
男人的眼神晦暗难明,满含侵略性的温热吐息轻呵在她的脸颊之上,离得近了,恍惚间甚至让莳婉有那么一瞬间的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