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爸正站在那儿抽烟。
“小陈，抽烟不？”
“抽一点。”
“小艾不喜欢烟味。”
“我知道，我一般都躲着她抽。”
几句家常话，听着平淡，可信息量不小。
陈立和钟小艾在学校家属楼同居这事，钟爸不可能不清楚。
按常理，姑娘刚上大一就住一块儿，哪个家长不得炸肺？
可钟爸没反对——因为他知道，陈立不仅没让她住外头，还把房子买了，买的是高育良那套。
给女儿稳稳当当地安了个家，这份心意，比多少甜言蜜语都实在。
要是陈立天天带她住十块钱一晚的小黑店，脏兮兮乱糟糟，钟爸早就抄家伙赶人了。
钟爸从兜里掏出个铁皮烟盒，旧得很，边角都磨平了，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
里面的烟卷一根根没牌子，光秃秃的，看不出是什么来历。
陈立接过一支，点燃吸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我靠，这烟……也太香了吧！作为一个老烟枪，陈立上辈子啥牌子没尝过，市面上能买到的烟，他基本上抽了个遍。
可像现在这支烟这么香、这么顺口的，他还真是头一回碰上。以前就听说钟家内部有特供的烟，估计这就是了。
传言说，连黑市都难找的小熊猫，就是用这种特供烟剩下的碎料做的——金丝楠叶，樟脑香气，一抽就上头。
“回头我让小舟给你捎点去，别让小艾知道，她最烦这味儿。”
“嘿嘿，谢谢钟叔。”
两人站在天台，风从高楼间穿过去，谁也没多说话。
但陈立心里其实有点犯嘀咕。
钟叔可不是那种闲着没事会来公司转悠的人，一举一动都有讲究。他今天专程跑这一趟，肯定不是为了陪自己吹风。
他在等？等什么人？还是等什么事？
正琢磨着，唐小舟快步上了天台，凑到钟爸耳边低声说了句
“钟叔，省政法委书记赵立群到了。”
“省委那边来了两个。”
“汉东大学班子也到了，校长还在路上。”
“还有……赵立春也来了。”
前面几个名字报出来，钟爸脸上都没起波澜。可听到“赵立春”三个字时，他眉角微微一抬。
别人来还能理解，可赵立春——现任京州市委书记，身份太不一样了。
京州是省会，又是省委驻地，所以市委书记比一般地市高半级，还兼着省委常委。
这个位置，不只是京州一把手，说是全省第二号人物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物，正常情况下不会主动露面见人，尤其是见钟爸这种退下来的老领导。
“消息传得挺快啊。”钟爸笑了笑，“看来咱们一进京州高速口，人家就知道了。”
唐小舟紧张地解释“钟叔，真不是我漏的风……”
“呵呵，我知道，不怪你。”
“这些人啊，耳朵灵得很。咱们车轮刚落地，他们鼻子就闻着味儿了。”
他说这话时，并没避着一旁的陈立。
而陈立此时也早就看出不对劲了。
这是2004年，街上车还不算多，更不存在堵车或找不到车位的情况。
可眼下，公司门前这条街，愣是被各种豪车围得水泄不通。
清一色的奥迪、红旗，外加不少硬派越野。稍远点的地方，还停着几辆没开警灯的警车。
除了钟爸自己的车队，门口至少多了五个不同编制的车队！
那些车牌，不是“0001”就是“0005”，差一点也是“汉ag”开头的。
懂行的人都明白，这些车没一辆是普通的。
几十辆车挤在一条小商业街上，从二楼天台往下看，那场面，真叫一个震撼。
这时，高育良带着一群校领导步行走进商业街，脑门上全是汗。
他脑子转得飞快——赵立春都到了，这边要是没大事，鬼才信。
可到底是什么事，能把这么多大人物全都吸引过来？
“老高，幸亏听你的没开车来，要不咱车根本停不进！”
“我靠，全占满了！还有警车？出命案了？”
“不可能，警车没拉笛，而且都靠后停着，应该是来维持秩序的。”
这群平时在学校里横着走的校领导，此刻在车队面前，个个低声下气，像小学生见了教导主任。
想上去打招呼，还得看人家有没有空搭理。
越往中心走，心跳越快。人还没见到，可车牌他们都认得。
周围的车流，明显是以“有点文化”这家公司为中心聚拢的。
而公司门口，单独停着一支小型车队。
别的都是“汉a”开头，这支车队的牌照，却是清一色的“帝a”——京城来的！
看到这儿，这群校领导心里基本就有数了。
钟老爷子七十岁大寿的事，大家多少听过点风声。
这支“帝a”车队，八成就是钟家二公子亲自到了。
他一现身，其他大佬跟着出现，也就说得通了。
想通这一层，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唯独高育良，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知道，“有点文化”是陈立那小子的公司。
现在钟爸的车队直接停在他公司门口——这意味着什么？
他突然有点后悔今天来了。
要是不来，低调躲着，说不定钟爸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他和陈立之间的那档子事。
可他偏偏来了，等于自己撞到枪口上。
可人都走到这儿了，现在转身走？
脸还要不要了？
其他人嘴上不说，背地里还不笑掉大牙？
传出去，说他高育良一看见钟家车队拔腿就跑，以后在汉东还怎么混？某种意义上，他们这帮人跟江湖上的老炮儿其实挺像的，骨子里都信一句话——可以被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