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街头,比平日里冷清了数倍。只有几家不打烊的网吧和游戏厅,透出幽暗的光。安欣驾驶着桑塔纳,根据高启强在电话里哭诉的地址,停在了一家名为“风速”的游戏厅门口。刺耳的音乐和年轻人的叫嚷声从里面传出来,与外面街道的冷寂格格不入。他推开车门,寒风灌了进来。安欣一眼就看到了目标。游戏厅门口昏暗的路灯下,几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年轻混混,正将一个戴眼镜的学生围在中间,推推搡搡。那个学生,无疑就是高启盛。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的旧校服,瘦弱的身体在几个混混的推搡下显得更加单薄。但他倔强地挺着脖子,脸上没有多少恐惧,更多的是一种被羞辱的愤怒和不甘。而围着他的那几个混混,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耳朵上挂着金属环,嘴里叼着烟,满脸的嚣张与不耐烦。“妈的,让你拿点钱出来过年,磨磨唧唧的!”“是不是觉得我们兄弟几个好说话?”“再不拿钱,今天你就别想回家!”高启盛死死攥着拳头,嘴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清晰的车门关闭声,打破了这里的僵局。几个混混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那辆桑塔纳上走了下来。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警服,肩上的警衔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威严的光。来人没有说话。他只是迈开长腿,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那几个混混脸上的嚣张气焰,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就熄灭了。嘴里的香烟,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刚刚还在推搡高启盛的手,也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警察!还是大年三十晚上,开着警车过来的警察!为首的黄毛混混眼尖,看清了警车牌照和安欣肩上的一级警司警衔,心里咯噔一下。这他妈不是辖区派出所的,是市局的!安欣的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几个混混的心脏上。“身份证,都拿出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黄毛还想嘴硬:“警官,我们……我们就是同学之间开个玩笑……”安欣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冷了三分:“我再说一遍,身份证,拿出来。还是说,你们想跟我回局里,慢慢聊你们这个‘玩笑’?”几个混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黄毛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身份证。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安欣接过身份证,挨个看了一遍,然后用一种标准的警务口吻,开始了他准备了一路的普法教育。“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寻衅滋事。今天是除夕,念你们是初犯,又是学生,我只进行口头警告。”“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是口头警告这么简单了。你们的档案里会留下案底,影响你们毕业,影响你们找工作,影响你们一辈子。”安欣的声音始终保持着一个平稳的调子。但正是这种没有情绪的、纯粹法条的陈述,反而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那几个混混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平时在学校里横行霸道,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也管过,但大多是骂几句就了事。他们何曾见过一个市局的刑警,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专门开车过来?黄毛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警……警察同志,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对对对,开玩笑的,我们再也不敢了!”几个人连连道歉,对着安欣点头哈腰,灰溜溜地转身就跑,瞬间消失在夜色里。世界,清净了。高启盛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看着安欣那身警服,看着他仅仅靠几句话就让那些平日里无法无天的混混屁滚尿流。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冲击着他的内心。这就是……力量吗?这就是哥哥说的,能保护家人的力量吗?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权势”这两个字所带来的,是何等巨大的安全感。安欣转过身,看到高启盛那副震惊又崇拜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走过去,伸出手,拍了拍高启盛的肩膀。“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别怕,直接报警。”高启盛用力地点了点头,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因为太过激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安警官!安警官!”高启强提着一个老旧的保温桶,“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街角。他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带着焦急和感激,看到安然无恙的弟弟和站在旁边的安欣,整个人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冲上来,一把抓住安欣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安警官!太……太谢谢您了!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由分说,把手里的保温桶硬往安欣怀里塞。“安警官,这是我刚煮好的饺子,我妹妹在家包的,猪肉白菜馅。”“您……您大过年的还为我们家的事奔波,连年夜饭都没吃好,求您了,一定要收下!”“吃一口热的!不然我们一家人这年都过得不安心!”安欣当然是严词拒绝。“高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我只是做了我分内的事!”“不行!您必须收下!”高启强眼眶泛红,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安警官,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您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我们穷,没别的能报答您,就这一口吃的,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在高家兄弟俩感激涕零、近乎哀求的目光中,安欣最终还是没能推辞掉。他看着保温桶,又看了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