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她,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女人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几缕碎发不经意间垂落,随着她的书写轻轻晃动。
侧脸线条柔和而专注,长睫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偶尔轻轻颤动,像是蝶翼栖息时的微息。
苏曼卿正在核对数据,纤指握着笔杆,一行行数字在她笔下流淌成清晰的痕迹。
她时而停顿,指尖轻点下颌,凝神思索着某个条目,微蹙的眉心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
正思索间,笔尖忽地一顿。
一种奇异的感觉悄然爬上脊背,仿佛被一道目光无声地熨烫着。
她倏然抬头,清澈的目光径直望向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
可窗外树影摇曳,寂然无声,并无异样。
苏曼卿微微一愣,握着笔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是错觉么?可刚才有那么一瞬,她分明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而院子外的霍远铮,早就隐匿进了黑暗中。
靠在冰凉的砖墙上,一股滚烫的羞耻混合着自厌的情绪窜上头顶。
他竟然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里偷看她?
咬了咬牙,他黑沉着脸转身离开!
苏曼卿自然不知道霍远铮回来过,忙到深夜,眼皮子开始打架了,她打着哈欠就躺到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曼卿照旧来到工地。
今天要挖连接新建大型水压泵和山上蓄水池之间的主干引水渠。
水压泵功率巨大,抽上来的水量充沛湍急,对水渠的承压、坡度、稳固性要求极高,任务远比一般的挖渠工作要艰巨。
而负责这项重体力活和部分技术配合工作的,正是三营的士兵们。
苏曼卿到的时候,士兵们早已列队等候,一个个精神抖擞,铁锹、镐头、夯土锤等工具整齐地放在脚边。
当看到技术科的人过来,尤其是走在中间那个窈窕身影时,队伍里顿时起了一阵微不可察的骚动。
“快看!是嫂子!”
说话的人一脸激动!
“听说嫂子厉害得很,刘工和程工都听她的指挥!”
“真的假的?这么年轻?能把水抽上山?”
“那还有假?反正这水泵就是她主导弄出来的,特别有本事!”
议论声低低地蔓延开,夹杂着年轻士兵们纯粹的钦佩和好奇。
隔得远,苏曼卿没有听到那些议论声。
这会她正和刘盛康、程光明几人围摊开的水泵房结构图和渠道路线图,低声讨论着。
“刘工,你看这里。”
苏曼卿纤细的手指落在图纸上水泵出水口与引水渠的衔接处。
“按照我们之前的计算,水泵全力工作时,这里的瞬时水流冲击力会非常大。原设计的直角衔接需要改成弧形缓冲结构,否则长期冲刷下,再坚固的渠壁也容易开裂。”
刘盛康凑近仔细看了看,又拿出计算尺比划了几下,眉头舒展开。
“有道理!还是苏同志考虑得周到,这一点我们之前确实忽略了。小程,记下来,这里需要修改。”
程光明连忙点头,拿出本子记录。
士兵们看到刘盛康这样的老技术骨干也频频点头附和她时,一种莫名的、与有荣焉的骄傲感在这些兵蛋子心里油然而生。
恨不能拿大喇叭到处宣传:瞧见没?那个又好看又厉害的女工程师,是我们营长媳妇!
虽然营长最近好像和嫂子有点别扭,但那是他们内部矛盾,不影响嫂子在外面的厉害!四舍五入,就是他们三营的骄傲!
苏曼卿并没留意到这些年轻士兵们的骚动。
图纸的问题解决后,她向几位组长分配了任务段,说明了开挖的深度、宽度和坡度要求,声音清脆利落,条理分明。
士兵们接到任务,顿时就像是打了什么鸡血一般!
“保证完成任务!”
“坚决按标准施工!”
昂首挺胸,响亮的回应声此起彼伏。
仿佛接受的不是一项艰苦的体力任务,而是一份无上光荣的使命。
那劲头,比平时营长训话时还要足几分。
苏曼卿看着他们一脸兴奋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挖水渠是什么很快乐的活吗?
不理解!不过表示敬佩!
想到此,苏曼卿又鼓励了一句。
“同志们辛苦了!这项任务意义重大,水渠早一天建成,山上的用水就能早一天解决。大家注意施工安全,保质保量,等顺利通水了,我给大家向领导请功!”
她的声音不算特别洪亮,但清晰悦耳。
听在士兵们的耳朵里,更是感觉有些飘飘然。
嫂子也太温柔了吧?
这么好的嫂子,营长到底为什么不理人家啊?
虽然心里写满了疑惑,不过不耽误他们嘴上响亮的回应。
“为人民服务!不辛苦!”
士兵们喊完口号后,也没耽搁,立刻就行动起来。
工地上顿时响起一片热火朝天的劳作声,泥土被一锹一锹挖起,石块被撬动,号子声此起彼伏。
苏曼卿也没有闲着,她不时地穿梭在渠线旁,检查开挖的质量,时不时用尺子测量一下,或者纠正一下稍微偏离的走向。
她的身影出现在哪里,哪一段的士兵们就干得格外卖力,腰板挺得笔直,仿佛接受检阅一般。
只是挖到下午的时候,一段土质较为松软的区域出现了小范围的渗水。
虽然水量不大,但弄得渠底泥泞不堪,影响作业,而且有扩大趋势。
“得赶紧把这点水引开,堵住渗漏点,不然这段渠壁可能不稳。”
苏曼卿蹙眉道。
“嫂子,我去看看!”
一个离得最近、看起来才十**岁的小战士自告奋勇。
拿着铁锹就跳下了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