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动容(修)
日上三竿之时,晏清终于悠悠醒转。
昨夜她心绪烦闷,辗转反侧到半夜才睡着。她打着哈欠坐起身子,问侍候在床边的碧蓝道:“那人怎么样了?”碧蓝知道她是在问“谢韶”答道:“那边还没消息传来,想必是还没醒呢。”晏清烦闷地叹了口气,道:“待会儿再请郎中给他瞧瞧。”“是。”
晏清像以往一样洗漱、梳妆,然后坐到了餐桌前。碧蓝叫人传膳,很快便有几个侍女鱼贯而入,端来菜肴。晏清一眼就发现了不对,登时沉下脸色,拧眉问道:“这些菜肴是谢韶做的?”
上菜的侍女们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无人回话。但沉默就已经是答案了。
晏清心生恼怒,重重地把筷子拍到桌上:“谁准你们擅作主张的?!”侍女们纷纷跪了下去,哀声讨饶道:“殿下息怒!”她们都不清楚晏清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确定她之后会对谢韶如何。所以在不久前,谢韶提出想在离开前为晏清下厨以表谢意时,她们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万一这谢韶日后能重得殿下青睐,她们作为其中的推手,是少不了好处的。而若不能,殿下素来宽容大度,也不会重罚她们。正如她们所预料的,晏清只是警告了她们一番,扣了些她们的俸禄。打发完刁奴,晏清沉声吩咐道:“把谢韶给我叫来。”不多时,谢韶来了。
他身着一袭青衣,身形依旧颀长挺拔,但或许是因为苍白的面色,又或许是因为走三步咳两下的姿态,他整个人都多了几分伶仃萧条之气,俨然是个病美人了。
又见他脸上青紫的淤痕未褪,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晏清眼中的怒火不由得消退了两分,转而流露出一丝怜惜。
都这幅模样了,居然还要下厨,真是……
“五……“谢韶话音刚起,便得了晏清一个凌厉的眼刀,他只能黯然改口,“殿下。”
晏清淡淡"嗯"了一声,道:“坐吧。”
她本不想让谢韶坐的,但见他这般虚弱,还是决定发发慈悲。“多谢殿下。"谢韶哑声道谢,在晏清对面坐下,双手轻轻搭在桌面上。晏清看见他左手手背上多了一处烫伤,料想是他强撑病体做这顿饭而造成的,心间情绪更加复杂了。
谢韶似乎是注意到了晏清的目光,连忙将手收了回去,冲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道:“没事的,一点小伤,殿下不必担心。”晏清立即别过脸,冷声道:“我可没在担心你,少自作多情了。”谢韶失笑,语气透着深深的无奈:“好,我知道了。”晏清深吸一口气,进入正题:“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救你,是因为我善良,而不是对你还有什么情谊。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出手相救。”谢韶眸中泛起落寞之色,袖袍下的手蜷缩收紧。晏清又道:“你以后也不必在我身上花心思了,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原谅你。你若纠缠不休,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谢韶惨然一笑,道:“我今日做这些菜,只是想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我犯下那等弥天大错,自己都唾弃自己,怎敢奢求殿下原谅?”晏清眸中划过一丝惊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谢韶又道:“殿下以真心待我,我却被鬼迷了心窍,生出利用殿下的心思,实乃卑鄙无耻、狼心狗肺。殿下恨我、厌弃我都是应该的,不原谅我更是应该。”
晏清眼底的惊讶逐渐化为一派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殿下善良明媚,是这世间顶顶好的女子。而我,居然辜负了殿下…“谢韶说着,眼尾逐渐泛起薄红,在苍白的面上格外显眼,“我真的很恨我自己,昨日奄奄一息之时,我甚至想,我就这样死了也好,这样或许就能偿还几分我造下的冤孳了,就能让殿下高兴一点了……
晏清深深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裳谢韶轻轻喟叹一声,道:“诗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可笑我如今才明白,殿下就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沧海水与巫山云…他顶着一张俊美至极的脸,用真挚的语气说着温柔似水的情话,怎能不诱人?
晏清几乎就要相信他、原谅他,但终究,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她冷声打断道:“够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谢韶苦涩地应了声"好”,道:“对不起,是我多嘴了。”“知道就好。"晏清语气冷硬。
谢韶又道:“还有一句话,我必须要与殿下说一-昨夜,我并非是有意晕倒在殿下府前,给殿下添麻烦的。”
晏清冷冷“哦"了一声,道:“我该说的都说了,我要用早膳了,你走吧。”谢韶深吸一口气,起身朝晏清叉手一拜,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若有机会,草民定结草衔环以…
话音未落,便被晏清打断:“你若真想报答我,就别再来烦我。”谢韶苦笑了一下,道:“好,草民这就告退,不叫殿下心烦。“顿了顿,他补充道,“愿殿下今后平安顺遂,事事如意,不再遇到我这种卑鄙之徒。”竞像是永别之语。
晏清眼睫微颤。
脚步声渐渐远去,晏清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一一谢韶走得很慢,而且还不大稳当,颇有“蹒跚”之感。他的背影透着一股萧索寂寥之气,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格格不入。晏清闭了闭眼,吩咐道:“让人驾车送他回去。我可不想他又晕在府门口,怪难看的。”
“是。”
晏清转回头,目光落在面前的菜肴上,神情复杂。也不知他那副伤痕累累、虚弱至极的身体,是如何支撑他做出这些菜肴的沉默半响,晏清终于还是让人把这些菜撤下去,换上御厨做的。这一顿膳用得索然无味。
晏清将将放下筷子,便有一个侍女走了进来,犹豫着禀报道:“殿下我们在谢二郎君昨夜住的房间里捡到了这个。”晏清蹙眉看去,只见侍女手上躺着一只做工十分粗糙的木簪,上面沾染着斑斑血迹。
晏清怔住了。
这木簪的形状分外熟悉,与当时在梨花林,他为她折下的梨花花枝相重合。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如雪的梨花云下。醉人的梨花香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