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自杀性的行动。
等清澜拿到潜水的衣服，才发现。
这哪是什么更加专业的防护服，它只是一件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潜水服一一甚至还仅仅只是一件湿式潜水服。
唯一的防护仅仅只有胸前的那一块铅板。
他先摘头盔，扣带松开，一声轻响。
防护服的前襟松开。他两手插进领口，向外一翻，袖子顺臂而下，整件衣服落在脚边，布面堆成一圈。厚重的防护服离开身上的时候，清澜感受到一种解脱。
防护服全是汗水。
旁边士兵递来潜水服，他麻利的穿上，他抬手活动肩肘，确认无碍。
士兵递过来透明面罩，他扣上，系紧带子。
最后，他拾起地上的扳手和手电，塞进腰带，扣好。
那名乌克兰副总理对四人说道，“整个指挥链条出现了判断失误，现场消防员也犯了一个可以理解、但后果严重的错误。”
“他们简单地认为，扑灭整个核电站大火的最好方法，就是淹没反应堆。”
“他们以为把反应堆整体淹没就能灭火，短时间内确实有效，却也让大量高放射性积水灌进了地下室，酿成新的危机。”
他顿了顿，又补充：“地下室下方还有冷却水，一旦高温熔融物接触到那些水，就可能瞬间产生蒸汽爆炸”
还未等那名副总理说完。
“不用说了。”
核电站的值班班长鲍里斯·巴拉诺夫走在最前头。
巴拉诺夫简单地说道，“简单来说，如果不拉开阀门泄压，就会发生蒸汽爆炸，而这场爆炸会让半个东欧都陷入毁灭。”
“不错，是这样。”那名副总理点头，并且看向了手腕的表，“如果你们规定的时间内没有出来，我们就会换另一组人下去。”
“时间是多久？”
“二十分钟。”
话音落下。
一个倒计时出现在了清澜的眼前。
【20:00】
【19:59】
【19:58】
这次还有倒计时？
清澜略有诧异。
就这样，巴拉诺夫中止了那名副总理的陈述，并走在前头，阿纳年科，别斯帕洛夫，清澜三人跟在后头四人在目送之下，走了进去。
巴拉诺夫问道，“你们都写好遗书了吗？”
几个人隔着透明面罩，只是以笑回应。
地下室的水位已经有所下降，已经能让人在其中勉强走动。
水从天花板裂缝滴落，落在水面上，溅起细小回声。
楼梯最下两级浸在水里，水面飘着各种东西的碎片。
空气带着铁锈味和腐烂的潮味。
他们脚一踩进去水里，就立刻感受到了温度。
巴拉诺夫眉头紧皱，“核燃料熔融物的温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高，这里的水温高的吓人。”四个人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着。
虽然三人很熟悉地下室的结构，但是里面一片漆黑。
他们的身上的盖革计数器从未停止过叫声。
咔嗒咔嗒.
他们继续往里面走去，他们将通过楼梯间前往负三层。
水先没过膝盖，再没过腰带。
盖革计数器还在响着。
咔一嗒一咔一嗒
清澜看了一眼时间。
【17:42】
忽然，“啪”的一声，第一道白光像刀锋劈开黑暗，瞬间把走廊切成惨白的两截，紧接着，光束痉挛般抽搐！
手电开始爆闪！只听见一声闷响，四人当中其中一个手电筒赫然已经损坏，无法再正常工作了。“看起来我们要快一点了。”巴拉诺夫说道，“如果我们在抵达阀门之前，手电筒全部熄灭的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一道更加尖锐的啸声打断了他的话。
“咔嗒咔嗒嗒嗒嗒”
【17:23】
巴拉诺夫最先反应过来，他把盖革计数器DP-5往水里一插，表盘指针猛地打到尽头。
爆表了。
没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快跑！”巴拉诺夫吼道。
四人在水中拔腿狂奔，水花四溅，手电光柱在黑暗中乱舞，前方楼梯口的光斑一点点放大。“准备潜水！我们要去到下一层！”
几乎在同一秒，脚下管道深处传来一种低沉的、仿佛巨兽吞咽的咕噜声。
接着是“咚咚”。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巨大的金属结构被瞬间扭曲的哀嚎。
清澜边跑边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他瞥见了一个巨大的，混着一团混凝土碎块的黑色锥形物质。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从上方残破的建筑漏进走廊的。
清澜能感受到他的舌头开始刺痛。
这是一股金属的味道。
这是通往下方的路线，在这三人还未来到大尉所在的掩体之时，大尉和那名消防员已经用辐射仪考察过了一次。
不过很显然，水上水下不能一概而论。
“别回头！”巴拉诺夫吼道。
又一个人的手电筒“啪”地炸裂，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半视线。
咕噜咕噜.
咕噜
【16:58】
【16:57】
黑暗没有边界，他举起手电，光束打在前方，却找不到墙。
他伸手，指尖碰到金属管，管身横向延伸，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他顺着管走三步，管突然垂直下沉，他的身体被带得前倾，膝盖撞到梯级。
梯级在水下，一级，两级，他数不清，整个人下沉。
黑暗从四面合拢，没有上，没有下。
黑暗像铅水一样灌进他的眼睛、耳朵、喉咙。
清澜猛地蹬腿，想往上浮，可头“砰”地撞在天花板上一一没有缝隙，没有出口，只有一块粗糙的混凝土板像棺材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