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挚友离去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俯下身,双手拱起,行了一个最郑重的古礼。
“我祝君……”
想说的话有很多。
想祝她,乘风破浪,终济沧海。
想祝她,大鹏展翅,直抵青云。
还想祝她,莫愁前路,自有知音。
想说的祝福有那么多,沈蔓歌最终只说了一句。
“云帆无恙,大道康庄。”
若这世间真有神明,她只求这一愿得偿——愿她的姐姐,她的挚友平安康健,哪怕……此生不见。
“砰!”门被大力撞开。
“夫人,您没事吧?”精悍的护院头领带着人冲了进来,火光映照下,只见新夫人匍匐在地,哭的肝肠寸断。
他大为震撼,继而又有点唏嘘。没想到这个新夫人对老爷的感情这么深,满府上下,此刻竟只有这位被强娶进门的新夫人,为老爷哭的如此真切哀恸。
“汪汪汪——”
远处突然传来激烈的犬吠,划破混乱的夜空。
精悍汉子脸色一变,厉声道:“给我追!别让他们跑了!”
……
高鸣翎死死攥着江明熙的手腕,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拖曳着向前狂奔。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来脸颊,掀起两人衣摆,猎猎作响。
身后是狂躁的犬吠,急促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呵斥。
“砰!砰!砰!”子弹带着灼热的死亡气息,尖啸着擦过他们的耳畔,狠狠钉入前方的墙壁和地面,溅起碎石与火星。
弄不好,今夜就要把命交代在这里。
明明是生死一线的亡命奔逃,高鸣翎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被他紧紧拉着的人。
蒙面的黑布下,只露出一双眼睛,里面眼泪肆意流淌。
然而泪水之下,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明亮到刺眼的光芒。
——他在哭,也在笑。
一股奇异的共鸣瞬间击中了高鸣翎的心脏。
他无比确信,在这一刻,两人灵魂深处的某个地方发出了相同的震撼。
他们正在撕裂一段沉重黑暗的过往。只要冲破这最后的樊笼,迎接他们的——将是海阔天空的新生!
“我割下肉!”高鸣翎在呼啸的风中嘶吼,声音被风扯得破碎,“不是为了吃!”
“我知道!”
隔着蒙面黑布,江明川声音有点闷,带着奔跑的喘息和一丝哭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高鸣翎目光灼灼地锁住她,郑重其事地问:“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他冒死潜进张家大宅,不取金银,只取了一块腐肉,在别人眼里他这是做了“血本无归”的蠢事,但——他能懂吗?
“我,不知道。”江明熙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高鸣翎眼中光芒一暗,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释然。
他回过头,想,果然……他也不懂。
然而,身后江明熙的声音再次响起,少年沙哑的声音穿透风声与枪响,清晰地砸进他耳中。
“我只知道!如果沈蔓歌死了,我也会剜下仇人心脏,去她坟前祭拜。”
——他懂啊!
高鸣翎瞳孔骤然放大,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呆愣几秒后,猛的回头,死死盯住身后的江明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滞。
高鸣翎能清晰看到江明川额头缓缓滑落的汗珠,他纤长睫毛被泪水濡湿,微微颤动。而那双眼睛深处,正燃烧着与他同源的、永不屈服的沸腾怒火。
高鸣翎突然战栗起来。
透过那双燃烧着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他闯进张家,冒着枪林弹雨,只为割下仇人的心口肉祭拜恩人。
他知道,那些“朋友”背地里都笑话他蠢。
他也知道,江明川不会笑他。
因为他们都将生死度之于外,选择做一些在别人眼里“不划算”的蠢事。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月色朦胧,烈风呼啸。
恶犬狂吠,枪声连绵不绝。
在这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无尽围追堵截中,高鸣翎猛的闭上了眼睛,一股挤压多年的郁气冲上喉头,化作一阵肆意狂放的大笑。
原来像他这样傻的人,世界上还有一个。
高鸣翎用力攥紧江明川的手,突然生出了一种古怪的念头,他的手可真暖和啊,明明人看起来冷冰冰的。
他仰起头,直面扑面而来的带着硝烟味的狂风,拉着江明川的手,用尽全力向前奔逃,并兴高采烈地发出了一个预言:“我预感——我们会成为一生的朋友!!”
江明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不过能成为高鸣翎的好朋友,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前世,报纸上曾经用一句话形容过高鸣翎。
“高鸣翎其人,重然诺,轻生死,有古任侠之风。”
虽然混迹帮派,高鸣翎却是个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赤诚君子。
所以前世高鸣翎朋友很多,走到哪里都是一呼百应。
不过在那时的沈明明看来,高鸣翎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真朋友,围在他身边的都是一些酒肉之徒。
现在,传说中的古之任侠松开了江明熙的手,然后拐去了另一个方向,只扔下一句,“我会去找你的。”
江明熙不觉诧异,这也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一旦被发现,就分兵两路,各自逃命。事实上两人早就该分兵了,她还奇怪高鸣翎为什么一直拉着她不放。
江明熙毫不迟疑,立刻按照原计划冲向院墙角落那颗熟悉的老槐树,手脚并用,几下就攀上粗壮的枝干,足尖在墙角一点,轻盈地翻过高墙,将身后的追兵与喧嚣彻底隔绝。
她奔跑在空旷寂静的长街上,头顶是皎洁的明月,洒下清辉一片。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劫后余生的自由感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