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渐降临,覆盖了大墟荒凉而古老的土地。
天穹缀满碎星,闪烁着清冷光。
残老村中央的空地上,一团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跃动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漆黑的夜空。
“滋啦”
一大块不知名的凶兽后腿肉被屠夫用粗壮的铁钎穿着,架在火焰之上。
肥美的油脂受热渗出,滴落火中,激起阵阵声响和更浓郁的焦香。
屠夫如今身躯完整,动作愈发显得孔武有力。
熟练地翻转着肉块,那张以往总是带着几分隐忍痛楚和凶悍的脸上,此刻唯有全然的舒畅和满足。“来来来,都别闲着。药师,把你那压箱底的好酒搬出来。今天非得喝个痛快。”
屠夫声若洪钟,朝着在一旁不语的药师喊道。
药师闻言,笑呵呵地起身,很快便抱来了几个密封得严严实实的陶土罐子。
泥封拍开,一股浓郁的酒香混合着奇异的药草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令人闻之精神一振,气血都似乎活跃了几分。
他此时,并没有以毒虫幻化面具。
那张俊朗如玉的脸庞,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平和。
“好酒。”
马爷深吸一口气,赞道。
他活动了一下新生的,还略显白皙滑嫩的手臂,稳稳地接过药师递来的一大碗琥珀色的药酒。最兴奋的当数瘸子。
他几乎一刻也闲不下来,围绕着篝火来回蹿跳,时而高高跃起,在空中滑稽又灵活地翻个跟头。时而用那条新生的,与另一条腿别无二致的腿支撑全身,表演着各种高难度的,近乎炫技的平衡动作。“嘿。老兄弟们瞧瞧。”
“我这新腿,比原先那条还好使!”
瘸子一边嚷嚷着,一边啃着刚刚割下来的,还烫嘴的烤肉。
满嘴流油,含糊不清的话语里是掩不住的快活。
“以后再去偷……呃,去借东西,司老太婆你可再也追不上我喽!”
司婆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却并无多少真正的责怪。
反而充盈着一种她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而宽慰的情绪。
以往,她只是隐姓埋名,残老村其余人是真的残缺,让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可现在,再也不会有那种情绪。
“死瘸子,别把好腿蹦鞑坏了。”
“到时候……老婆子我,一准不然渊儿给你治!”
“呵呵,那可由不得你司老太婆!”瘸子反驳着,不过也收敛了一些。
司婆婆摇头,目光从在场的所有人身上一一掠过。
屠夫不再终日因残缺而压抑暴戾,瘸子奔跑跳跃如风。
瞎子正拿着一根树枝,借着火光,在地面上细致地勾勒着远处山峦的轮廓。
马爷默默喝着酒,不时看一眼自己新生的手臂,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身旁稍显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明亮的秦渊身上。
又仿佛穿透了夜幕,望向遥远不知处的、被带离大墟的秦牧。
沧桑的心绪如潮水般涌来。
多少年了?
他们这群被世人遗忘、被自身伤痛禁锢的老家伙,蜷缩在这大墟一角的残老村里。
守着残缺,守着寂寥,也守着彼此和两个意外而来的孩子。
何曾想过,还有今日这般……近乎圆满的景象?
心头百感交集,司婆婆不禁脱口而出。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被笑意冲淡。
“瞧瞧咱们现在这模样,瘸子不瘸了,瞎子复明了,屠夫完整了,药师也敢“露脸’了,马爷的手臂也长回来了……”
“咱们这“残老村’,是不是该改个名儿了?这名头,可再也配不上咱们啦!”
喧闹声骤然一静。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比篝火更炽热的畅快大笑轰然爆发开来。
“哈哈哈……说得太对了!”
屠夫拍着自己结实的大腿,声震四野。
“残老村?名不副实,名不副实啊!我看呐,以后咱们这儿就叫“新生村’得了。”
“咱们这帮老骨头,可是托渊小子的福,重活了一回。”
瘸子奋力咽下嘴里的肉,挥舞着油乎乎的手附和。
“就是…就是…多亏了渊小子!咱们这帮老家伙,算是“重获新生’了,这名字改得好!”就连哑巴铁匠,也咧开嘴,发出“嗬嗬”的笑声,重重点头表示赞同。
聋子画师虽然听不清,但看着众人开怀的模样,也抚着长须,笑眯眯的。
仙清儿乖巧地坐在秦渊身边,双手托着腮帮子,琉璃般的眼眸映照着跳跃的火光。
她看着篝火旁其乐融融、仿佛年轻了几十岁的众人,小声在秦渊耳边嘀咕道:“主人,主人,你这下可真是把“残老村’的招牌给砸得稀碎啦!”
“以后走出去,说我们是残老村的,谁信呀?”
秦渊闻言,唇角微微扬起。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一张张被火光映照得通红却盛满喜悦的苍老面庞,心中顿生成就感。
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名字不重要。”
“残老村也好,新生村也罢,不过是个称呼!”
“重要的是人都在,而且……会越来越好。”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沉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残老,永远不残!”
篝火噼啪作响,燃烧得愈发旺盛,仿佛在应和着他的话语。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轮椅上,微笑着注视这一切的老村长轻轻抬手。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目光汇聚到这位村子的主心骨身上。
村长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空荡的袖管和裤腿在夜风中轻轻晃动,提醒着众人那场未能完全成功的治疗。
但他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温和与睿智。
“渊儿。”
村长唤道,篝火在他浑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