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上了楚芜厌那双潮红的长眸,通红的眼眶里盛着几乎要坠出来的潮热。见她看来,男人缓缓抬起双手,微颤着朝她伸来,却在她身前骤然停住,悬在半空。
分明想握她的手,可却克制着没再往前一寸,甚至,连她的衣角也不敢触碰,只虚虚地拢着。
这祈求的模样,与记忆中的冷心冷面重叠,竞让叶凝胸口生出一种荒诞的酸软。
那句"不行"忽然便卡在喉咙间,怎么都说不口。风停了,竹叶沙沙声也远了,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指甲陷进掌心又缓缓松开,月牙形血痕一瞬泛白又即刻充血。叶凝抬眼看了看四周。
入目景物皆为虚妄,唯有眼前之人有血有肉,与她一般,是这虚妄天地间仅剩两具的凡胎。
这怨灵是冲她而来的,虽不知缘由,但它并无意伤害旁人,说到底,楚芜厌会出现在这里,皆是因为她。
她不会原谅,却也不肯欠他什么。
既然楚芜厌因她陷入险境,那这份债在此处两清了也好。良久,叶凝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好。”这一字,如春雷劈开冬夜!
楚芜厌瞳孔猛地一缩,继而喜色从碎裂的眸光里疯长,一寸寸烧上耳尖。长睫一颤,眼底的泪终是夺眶而出。他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一把握住叶凝的手,欣喜道:“好、好、好.…你放心,我会护着你,一定让你平安离开这个幻境!”
“谁要你护着…“叶凝小声嘟囔了一句,却难得没有挣开手,只板起一张脸,提高了音量,冷冷道,“说好了,我们只是暂时合作!等出了幻境,结束试炼,你我便分道扬镳,再不相干!”
“都依你。“楚芜厌笑着应下。
以后的事,自然是以后再说。
只要眼下她不刻意疏离自己,他便觉得天光尚好,风也温柔,连这幻境中的景致也变得顺眼起来。
暮云合璧,山径上的苔痕被夕阳的余晖洗得发亮。叶凝见天色渐暗,怕叶藜找不到她,便提出回去。楚芜厌哪敢不从?
两人并肩而行,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影子在草叶间轻轻交叠,像两尾终于游到同一条水路的鱼。
不过多时,暮色便像浸了水的旧绢,一层层泅开。负责掌灯的昆仑弟子便站到最高处的引仙台上,以灵力化风,展袖拂过。飞檐下的铁马被灵力碰出轻响。
接着一盏、两盏……万千盏琉璃灯次第亮起,沿着石阶一路蜿蜒。两人从后山下来,沿着回廊绕到宗门大殿旁。叶凝提着裙摆,绕过回廊最后一个弯,流转的视线随她抬头的动作往远处一瞥。
目光越过几重灯火,倏地定住。
紫微殿门口站着七八名弟子,为首的那道身影挺拔清瘦,颈项修长,一身藏蓝长袍,黑发以乌木簪半束,余下几缕散在耳侧,映着灯光,显出温润的鸦青色泽。
他微微低头,听身旁弟子说话,眉梢轻挑,唇角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暖黄的灯火把他的侧脸轮廓描得分外柔和,原本张扬的眉峰被灯火磨平了棱角,眼尾那一点天生的倨傲,也在这温色的晕染里化成一弯含蓄的新月。虽敛去了少年平日里恣意的锋芒,但叶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是段简!
阿简也入幻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