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为民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点微弱的光亮,陈书记现在很可能骑虎难下,不仅不能明着动他,甚至还得暂时稳住他。陈书记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脸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种极致的平静之下,往往酝酿着风暴。妻子和齐为民这件事,他其实早就有所察觉。到了他这个位置,直觉不可能不敏锐。
最初发现端倪时,他不是不愤怒,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都无法平静。但他很快压下了这股怒火。
一来,他奋斗半生得来的威望和地位,不能毁在这种丑闻上。二来,他自已也不是清白的。
厂办文印室那个叫苏慧的干事,刚二十出头,模样清秀,声音软糯。每次他去文印室,苏慧红着脸,轻声细语地汇报工作,那副怯生生又带着崇拜的样子,又让他找回了男性魅力。
因此,他对苏慧,存了一份超出上下级的关系。不过他从未越雷池半步,他们两个人,只是在思想上,发展到了如同做了夫妻一般的地步而已。
他知道,妻子对此未必毫无察觉。
他们夫妻多年,早已过了为情爱要死要活的阶段。维系他们关系的,是利益、是体面、是把柄。
然而外面的流言,让他都感到心惊,这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权威和形象。他必须有所行动。
刘兆彬接到了陈书记的电话。
“过年期间,厂里职工思想有些松懈,出现了一些不负责任的谣言,影响很不好,尤其涉及到厂办的主要秘书人员,这对厂领导班子的形象和工作开展者都很不利。你作为厂长,要密切关注职工思想动态,尽快消除不良影响,维护稳定团结的大局。对于个别可能传播谣言、影响团结的干部,你要拿出态度,必要时可以进行岗位调整,确保厂办工作的健康运转。”陈书记没有点名,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刘兆彬早就看齐为民不顺眼了。
此人以前仗着张光林的势,没少给他这个抓生产的副厂长使绊子。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不过,处理起来要讲究策略,不能太粗暴,容易引人猜测,反而坐实了谣言,把陈书记架在火上烤。
思忖再三,刘兆彬把韩相叫到办公室,关起门来谈话。“小韩,最近厂里的一些风言风语,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刘兆彬开门见山,语气沉重,“我和陈书记都非常生气!这是恶意中伤,破坏团结。”韩相点点头:“别人说我身体……清者自清。我和林颂都相信组织,相信领导会明察秋毫。只是这种谣言,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对林颂很不公平。”刘兆彬被韩相这番话弄得一愣。
咱门说的八卦好像不是同一个。
韩相见刘兆彬一脸困惑,便说了关于自己不行的谣言。他说道:“我和林颂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生产太危险了。再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底下谁的孩子,不是我们的孩子?”刘兆彬听到韩相这话,心里生出了一丝敬佩。他想起陈书记私下曾感叹过一句韩相此人,心思深沉,不好拿捏。但此刻,刘兆彬真的觉得陈书记多虑了。
“原来是这样。"刘兆彬由衷地赞叹道,“小韩,你能这么想,这么做难得,真是难得。”
话题回到如何处理齐为民上。
刘兆彬把陈书记的指示和自己的难处说了:“调走他是肯定的,但用什么理由,如果用他散布陈书记谣言这事,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等于帮着把谣言坐实了。”
韩相沉吟片刻:“不如就说齐为民对我怀恨在心,于是利用个人生活问题,散布恶毒谣言,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严重破坏厂办内部团结,诋毁领导干部形象。”
刘兆彬眼睛一亮。
韩相继续说道:“这个理由,光明正大。处理他,也名正言顺。既能执行陈书记的指示,又能维护领导声誉。”
“只是这样岂不是让你受委屈了?"刘兆彬有些过意不去。恰恰相反,这样反而帮他澄清了事实。韩相微微笑了笑:“如果这点委屈能换来厂里大局的稳定,能落实领导的意图,那就不叫牺牲。”刘兆彬伸出手,重重拍了拍韩相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很快,厂里对齐为民做出了处理。
理由是“因个人恩怨散布不实谣言,攻击同事,破坏团结”,经过“调查",厂里流传的关于韩相的谣言源头,指向了齐为民。齐为民成了破坏团结的典型。
而韩相扮演了一个“顾全大局、忍辱负重”的角色。经此一事,刘兆彬对韩相的信任和依赖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