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王浩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那些问题,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抽得他头晕目眩。
是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王浩不甘心地还想争辩,却被李卫国抬手打断了。
这位老班长的目光,此刻已经完全从那张旧图纸上移开,死死地锁在了陈明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有震惊,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抓到救命稻草般的审视。
“小陈,你继续说。”
李卫国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消失了。
陈明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光靠嘴说是没用的,在这个年代,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李师傅,光说没用,能给我一张新的绘图纸和一支铅笔吗?”
“你要干什么?”王浩立刻警惕地问道。
陈明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李卫国。
李卫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对旁边一个技术员说道:“去,给小陈拿新的图纸和炭笔过来,要最好的!
“是!”
很快,一张崭新的,散发着木浆清香的绘图纸在旧图纸旁铺开。
一支削得尖锐的德制炭笔被递到了陈明手中。
陈明握住笔,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
如果说刚才的他还只是一个略懂理论的青年技术员,那么此刻,他就是那个在无数CAD图纸和三维模型中浸淫了二十年的资深工程师。
他的眼神专注而冷静,手指稳定而有力。
他没有去拿桌上的卡尺,也没有去看那台嘎斯51的样车。
所有的尺寸、结构、参数,早已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维模型。
“刷刷刷——”
炭笔在纸上飞快地移动,清脆的摩擦声在寂静的车间里格外清晰。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
一条条精准的线条,一个个流畅的圆弧,从他的笔尖流淌而出。
他画的还是那根曲轴。
主体结构、轴颈尺寸、连杆位置,和原来的图纸相比,大体上没有任何变化。
但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同。
一种说不出的协调感。
“你看,他把平衡块的形状改了。”一个年轻技术员小声嘀咕。
“好像……变小了?”
“还有那个R角,明显比我们画的大多了。”
王浩站在一旁,脸色越发难看。
他本以为陈明只是夸夸其谈,没想到对方竟真的能动手画出来,而且画得比他们测绘组的所有人都快,都好。
那种自信,那种流畅,根本不像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倒像是个画了几十年图纸的老工程师。
“你在乱画!”王浩终于忍不住,出声指责道:“你没有经过任何测量,也没有经过计算,凭什么随便更改设计?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陈明停下笔,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谁说我没有计算?”
他用笔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都算过了。”
“你!”王浩气结。
“行了,王浩同志,让小陈画完。”李卫国沉声喝止了他。
李卫国不懂什么“应力集中”,也不懂什么“动态平衡”。
但他懂加工,懂材料。
他只看了一眼陈明笔下的新设计,就敏锐地发现了一个关键点。
“小陈,你这个平衡块,比原来的小了一圈不止吧?”
陈明点点头,一边继续完善细节,一边解释道:“是的,李师傅。”
“小了,那配重不就不够了吗?发动机抖得不就更厉害了?”李卫国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恰恰相反。”陈明自信地说道,“平衡的效果,不只看重量,更要看力矩。我只是优化了它的形状,让它的质心更远离旋转中心,用更少的材料,就能产生同样大小的离心力来抵消惯性力。”
他顿了顿,用更通俗的话解释道:“简单说,就是用巧劲,而不是用蛮力。”
“而且,”他看向李卫国,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按照我这个新设计,初步估算,每一根曲轴,至少能节省百分之十五的优质合金钢。”
“什么?!”
“节省百分之十五?!”
“这怎么可能!”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如果说之前的理论之争,大家还只是看个热闹,那么“节省百分之十五的钢材”这句话,就像一颗惊雷,劈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在这个钢铁产量以“万吨”为单位计算,每一克优质合金钢都比黄金还珍贵的年代,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原本只够造六根曲轴的钢,现在能造七根!
李卫国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一把拨开围观的人,凑到图纸前,眼睛瞪得像铜铃。
“小陈,你说的……是真的?”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王浩也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却卡在喉咙里。
作为大学生,他比工人们更清楚“节省百分之十五合金钢”的分量有多重。
这已经不是技术问题了,这是能惊动厂领导,甚至更高层领导的重大成果!
“是不是真的,试一试就知道了。”陈明放下笔,一张全新的、结构更优、线条更流畅的曲轴图纸,已经跃然纸上。
他指着图纸上几处关键的修改点,对李卫国解释道:“李师傅,您看这里,我加大了轴颈和曲臂连接处的过渡圆角,并且标注了更高的表面光洁度要求。这样一来,应力就不会集中在一个点上,曲轴的抗疲劳强度至少能提升三成。”
“还有这里,平衡块的形状改了,重量轻了,但平衡效果不变。这不仅省了钢材,还能减小发动机运转时的转动惯量,让油门响应更快。”
“最关键的是这里,”陈明指向主轴颈上一个不